「娘娘,別離開我。」
周旖錦的呼吸停滯,劇烈的心跳聲讓全身的血液都隨之震顫起來。
身後「撲通」一響,她倉惶抬起頭,看見紀桑已驚恐地跪在地上,似乎想為魏璇求情。
他方才目睹了方才魏璇出格的舉動,貴妃娘娘一番好意卻被無禮冒犯,心臟嚇得都要跳出喉嚨,生怕娘娘一個生氣便要治主公的罪。
主公這般傷,如今豈能捱得了罰,他已經做好了替主公請罪受罰的準備,開口道:「娘娘,殿下他並非——」
話說了一半,卻迅速被周旖錦打斷。
她跌宕的心情已迅速鎮定下來,表情又恢復了冰冷:「殿下發了高燒,藥本宮留在這兒了,好生照料你們殿下。」
說完這話,她又低頭掃了紀桑一眼,似乎是某種警戒,隨後便將手中瓷瓶放下,轉身出了門。
「是……娘娘。」紀桑心情起伏,臉色煞白,對著周旖錦的背影聲音僵硬道。
主公這般無禮冒犯,貴妃娘娘卻還有如此好脾氣,是這個世界變了,還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
紀桑呆滯地望著床榻上昏迷的魏璇,陷入了深思。
周旖錦眉眼凝結,腳步虛浮地走出門,迎面撞見等在簷下的柳綠。
她低著頭,柳綠並未察覺她神色的異常,聲音平淡地稟告道:「娘娘,方才胡美人聽說殿下受傷的事,特意來送了藥,奴婢自作主張將她留下來,娘娘可要見見她?」
胡美人心思向來謹小慎微,似乎生怕擾了周旖錦安寧,每次來鳳棲宮,都遣人帶幾句話或送些對她而言極其昂貴的禮物,便匆匆而去了。
周旖錦愣了半晌,才從混亂的思緒中抽身,緘默地點點頭,好一會兒,才輕輕說道:「胡美人有心了。」
這陣子魏景寵幸白若煙,已成了宮裡人人心照不宣的事,胡懷瀠即便有心爭寵,外貌卻比不上白若煙,因此魏景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漸漸將其淡忘了,不過有周旖錦撐腰,宮裡倒是無人敢惹她麻煩,活的也算瀟灑愜意。
白若煙行事大膽無禮,方入宮時,人人都以為只是一時風光,可這麼久過去,卻只見魏景越陷越深。
不遠處,胡懷瀠站在門邊,輕輕福身:「嬪妾給娘娘請安。」
她如今的模樣,相較從前已大有改變,還是那張小家碧玉的精緻小臉,看上去卻多了幾分沉穩之氣。
「進來吧。」周旖錦方才換了衣裳,正
坐在銅鏡前,讓柳綠給她梳頭。
胡懷瀠見了,猶豫了片刻,走上前向周旖錦淺淺一笑,說道:「娘娘恩德,嬪妾無以為報,讓嬪妾服侍娘娘,可好?」
她說著,接過了柳綠手中的玉梳,蘸了一下身畔的梳頭水,便站在了周旖錦身後。
周旖錦眉頭微微一皺,手指方要抬起攔她,卻又輕輕放下了。
這梳頭的活計通常都是下人所為,胡懷瀠身為一屆后妃,願意如此,實在自降身份。可見她面色如此誠懇,左右是將其當做表忠心的法子,她亦不好推拒,只得答應下來。
胡懷瀠從前在家算不上養尊處優,加上為人細心,這等小事也做得十分妥帖,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替周旖錦梳好了精美的盤雲髻,翡翠步搖加於其上,竟連柳綠都自愧弗如。
胡懷瀠望著銅鏡打量周旖錦的髮髻,視線在桌面上徘徊了一下,目光卻唯獨落在了手中的玉梳上。
「娘娘這玉梳雕得實在精美。」胡懷瀠仔細一看,這梳子所用玉料本是極普通的,可週旖錦滿桌數不勝數的珠寶玉石,卻不及它半分耀眼。
她心中更是感慨,心道娘娘閨中所用之物果然不凡,輕嘆一聲,自言道:「不知是出自何等大師之手。」
「非也,」胡懷瀠話音一落,卻見周旖錦笑起來,頰邊浮現出淺淺的酒窩,答道:「你忘了,是質子殿下送給本宮的。」
胡懷瀠一怔,藉著一旁燈燭又打量了幾眼,才記起來這事。張美人才去不過幾個月,卻如同已塵封許久,空寂又冷清的翠微宮,她也已經習慣。
胡懷瀠的心中忽然填了幾分柔軟和悲切,躊躇了片刻,還是問道:「質子殿下快到行冠禮的年紀了,皇上可同娘娘說過,預備什麼時候遣質子殿下回玥國去?」
聞言,周旖錦臉上的笑微不可見地僵硬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