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對周家的一番動作,雖不至於令周家元氣大傷,但到底不少人被革了官職,身體上也遭受了凌虐,而魏景補貼的那一點少得可憐的銀兩和幾句寬慰的話,完全不足以療愈這深重的傷口。
周旖錦在宮裡悶了數月,借這著機會便向魏景請示出宮回府探望,順便檢視在宮外買好的宅院。
魏景心中本就有愧於周家,自然不好推辭,三言兩語也就放她離去了。
宮外,魏璇方與玥國使臣會了面,從酒樓裡隱蔽的包廂中走出來,紀桑已候在門外接應。
魏璇如今沒了禁軍的官職,假借剿滅天晟教餘孽的理由,出入宮門倒是更自由了些,也便於他施展手腳。
「天色不早了,主公要回宮去嗎?」紀桑小聲問道。
魏璇抬起頭,看著天上霧濛濛的深藍,一輪皎潔的上弦月從天際徐徐向上攀爬。
「去周府,我帶了賀禮。」魏璇猶豫了片刻,忽然輕輕笑了起來。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衣領,腦海中不自主回想起出宮時周旖錦同他說的一番話。
「周家的藏書閣裡多的是稀世的藏書,殿下若是喜歡,本宮替你捎幾本回來。」她坐在花架下,手中執筆,笑吟吟仰頭望著他。
因著回府的喜悅,周旖錦精心梳洗打扮過,頭上鑲嵌翡翠的琉璃鳳簪,隨著動作輕輕搖晃,瀲灩的光暈將她襯得如展櫃上精緻的瓷娃娃一般,令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他隨口說了幾本,她又自作主張幫他添了些,那薄薄的紙張上不一會兒便遍佈了她清雋的字跡。
正想著,馬蹄聲漸漸停下來,魏璇平視眺望,遠遠看見周府金光燦燦的匾額,即便是日光黯淡,也奪目耀眼得厲害。
周家根基深厚,前來賀喜的達官貴人絡繹不絕,馬車將寬闊的道路堵得水洩不通,滿目是命婦璀璨的首飾和花團錦簇般的衣裳,另有世家子弟同他一樣打馬而來,腰側的寶劍和玉佩隨著揚鞭的動作清脆作響。
「這不是質子殿下嗎?」有人認出來他,大聲叫嚷道。
人群裡頓時有幾分騷動,魏璇默不作聲地下了馬,感覺四周窺探的目光如火炬,要將他身子點著才罷休。
質子卑微的身份再加上顯赫的戰功,再加上近日他惹怒了魏景被削下官職的傳言,無疑令他成為矚目的焦點。
幾個世家子弟見了他,互相對視一眼,譏笑的意味不言而喻。
「這周家的宴會,如今是什麼人都能來了!」隨著他一路往周府門口走去,其中一人忍不住說道。
「可不是,」立刻有人附和:「我們與
周家都是祖輩幾代的淵源,不像這質子,才榜上淑貴妃當靠山,如今便忙不迭來周家攀高枝了!」
他們話說的難聽,魏璇不由得皺了眉,回頭望了一眼,將那幾人的面容一一記下來。
那些世家子弟見他不做聲,以為他是服輸,氣焰更是囂張,若不是在周家門口,幾乎要吹起口哨來。
其中一人似乎還想說什麼,忽然周府裡遠遠走來一眾人影,定睛一看,其中被眾人簇擁著的,正是左丞周大人。
周丞相形相清癯,渾身氣度高華,帶著久居高位者的不怒自威,令人不由得屏息凝神,順著他的步伐一路望過去,最後竟在魏璇面前停了下來。
「不知質子殿下前來,老夫有失遠迎啊。」周丞相緩緩開口,又攬了下魏璇的肩膀,似是與他相識已久般熟稔。
見了周丞相,不知為何,魏璇心中忽然有些緊張,唇邊浮起輕輕的笑意,恭敬道:「微臣冒昧而來,還望周丞相包涵。」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府裡走去,空留下外邊幾個世家子弟瞠目結舌,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啞口無言。
「哼,周丞相不過是看在淑貴妃的面子上,照拂他一二罷了。」其中一人酸道。
「就是,區區質子,還真將自己當什麼人物了!」幾人口中嘟囔著,勾肩搭揹走上前遞了請帖,入了府裡。
魏璇跟在周丞相身後,餘光打量著周府沿途景緻。
周府很大,四周的裝飾典雅古樸,山樓憑遠,竹塢尋幽,繞屋遍栽紅梅,又有槐蔭匝地。
愈走進去,有如出沒於雲霞之間,移步入畫,而那畫卷的盡頭,一女子憑欄而立,又低頭逗弄懷中襁褓裡的嬰孩,淺笑盈盈。中文網
「老夫還有雜事在身,殿下在此處稍後,恕不作陪。」周丞相領他在席間坐下。
魏璇收回目光,鞠躬作揖,連連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