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感覺在百年前南雪白死去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平日裡喜歡的膳食吃起來像是嚼蠟，平日裡喜歡去的地方看起來景色盡失，不喜歡喝的辛辣美酒成了終日為伴不離手的物什。

被丟下的感覺，恨不能立刻隨她一起，共赴黃泉也是好的。那段時間夜清諶想的都是和南雪白一起死去，但是在沒有報仇之前，他不敢去黃泉路尋她

好不容易大仇得報，結果又得知可以復活南雪白的法子，雖要等百年，卻也是讓夜清諶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當所有的事情都完成之後，夜清諶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去黃泉路上尋找南雪白。說到底，是那個時候結下的果子，自然也該由他來承受。夜清諶有一瞬間的動搖，他當時在南雪白死去的時候，恨不能立刻和她一起死去。

那南雪白呢？會不會也是這樣的感覺？

其實他如果選擇老老實實的等輪迴，在新的世界和新的生命中等著和南雪白在一起。但是那個時候喝下了孟婆湯的他和她都遺忘了，曾經發生過的那些事情。

夜清諶是個絕對執著固執的人，固執的認定只有夜清諶，和南雪白才是最完美的。如果不記得了，那麼夜清諶不再是夜清諶，南雪白也不再是南雪白。

人非故人，情非彼情。

所以選擇了那樣極端的方式，在百年後甦醒，但彼時替身將會永遠消失。南雪白還是南雪白，夜清諶還是夜清諶。那一場大戲劇中，最為重要的就是夜清深。

如果沒有他的幫助事情不會那麼順利。

南雪白的眼淚浸溼了他的衣衫，夜清諶想著，難道還要讓她再次死去嗎？那種痛他不想承受第二次，更不願意自己親手殺了南雪白。可他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夜清諶，不要丟下我，真的，不然我會瘋的，求你了。”

夜清諶掙扎著，最終還是扯開了南雪白的手。

她有些慌亂，“夜清諶，我不怕死，可我怕被你丟下。夜清諶，別丟下，別！”

沒有得到男人的回答，但是卻有回應，男人伸手扯開了她的手，在她眼前消失。南雪白追出去的時候只看到夜清諶的腰部插著一把劍。

何歡遠遠看著，只覺得觸目驚心。這樣的畫面莫名眼熟，讓她想起了雲止。曾經也這樣過，親手拿著武器，刺穿了自己的身體。

就好像那是敵人的身子。

“急急如律令，敕！”清亮的女聲響起，何歡聞聲看去，只看到一名女子手上結印，身子翻轉飛躍到夜清諶身邊，流血的拇指點在了夜清諶的頭頂。

這世上，專門對付鬼神的人有很多，但是何歡認識的卻只有那麼一個。巫鈺！百年前巫族族長巫鈺，是讓夜清深得到長生不死的神奇女子。

何歡眼中的巫鈺正是唐默！

不過一個簡單的動作，夜清諶身上的黑霧慢慢散去，眼神恢復清明。身子也跌在地上，南雪白大驚失色的飛撲到他身邊，將夜清諶抱在懷裡。

“夜清諶。”

唐默，不，是巫鈺，巫鈺的視線落在房間內走出來的夜清深身上。

元靈體消失之後他所用的術法也完全消失。夜清深在看到巫鈺的時候眼神有一瞬間的光，卻在看到她眼中的冷漠之後，慢慢的定格住動作，傻呆呆的站在門口。

“巫鈺。”喚出了對方的名字，卻沒有了下文。

巫鈺不肯再看他，最終視線落定在南雪白和夜清諶身上。“他被元靈體佔了身子，基本上所有的意識都被元靈體剝離，元靈體離開的時候，將他所有的精力吸走。”他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

最後那句話她沒敢說出口，嘆了一口氣，“他現在還維持著年輕的模樣，是因為有你的鮮血在他體內，現下你們兩個人是同命人，一生同生，一死同死。”

“但也有可能會醒過來，他會變得白髮蒼蒼，一天是十年。生命透支盡的時候會恢復現在的模樣，但是，那也代表著從此以後，他只能是半死不活躺在床榻之上的人。”

南雪白像是聽到了，又像是沒有聽到，呆愣愣的看著面前的空氣，抱緊了懷中的人。何歡蹲下身子將她抱緊懷裡，雲止和夜清深相視一眼，將夜清諶的身子架起來。

但南雪白卻像是如夢初醒，緊緊護著夜清諶的身子，不肯讓人接近，像是受了驚的小鳥一般。何歡想要開口說什麼，卻被巫鈺搖頭制止。

南雪白現在要的是絕對安靜。

“夜清諶，你不要這樣好不好？醒醒，別丟下我一個人啊。”

“在百年前的時候，我因為可悲的固執，不願意接受你的存在，可是當我傷痕累累躺在你懷中的時候，我其實後悔了的。在我發現自己有了寶寶時，我很開心，真的。”

南雪白握住藥瓶，又回到男人身邊，從他身後清洗傷口，擦藥。“因為那是我們的寶寶，我當時，是想要立刻抱住你訴說自己的喜悅。”

“可是扯不下面子，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很開心的跑到我身邊，抱著我，表示你有多開心。你也確實那樣做了，你的萬般寵愛，讓我慢慢變得自大。覺得你那麼愛我，我只要好好享受著就好。”

“可是當我快要死去的時候，看著你驚慌失措的模樣，我覺得難受，卻又莫可奈何，我有很多話想要說，可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甚至抬一下手的能力都沒有。”

“我想要和你好好說說話，可是說不出來。”

“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夜清諶像是睡著了，雙眼緊閉。面色蒼白如紙，身子軟軟攤在地上。依舊是景緻如畫的眉眼，依舊是那副熟悉的容顏。南雪白看著看著，眼淚流的更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