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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胡發

月牙卻半點不錯禮數:“熙貴妃體恤嬪妾,嬪妾更不敢張狂了。”她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卻有幾分是事實。她在大薛氏手下討生活的的時候每日提心吊膽,生怕一個不仔細觸了眉頭。論胸襟、賢德與氣度,柳安然的的確確都在大薛氏之上的。偏偏不巧的是,月牙是睡在柳安然的床榻裡上的位。

這件事情將是她們心中的一道不能忘懷的隔閡,月牙的孩子,便是開解這一道隔閡的良藥。柳安然心底,始終不能釋懷,但已是能長遠地來看待了。

豪門貴族之間,婢女開臉做通房的事情,是很尋常的。就像換一件兒新衣服一樣尋常。幼時母親便教導過,該如何挑選開臉的婢女與如何給夫君選擇體面的小妾……大概這些,就是為人妻子的責任。像是分花、煮酒這兩個丫頭,其實都是入宮前王夫人悉心培養選擇,以備不時之需的。

柳安然知道,這些都是倫理綱常。夫為妻綱、君為臣綱。她自嘲地哂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戴的尊貴無比的九鳳銜珠赤金的花冠,擺擺手:“賜座罷。”

月牙見她看來的神色落寞,恭順說道:“熙貴妃娘娘寬仁。”便垂首去了末座,規規矩矩地只做了半個凳子。

安畫棠與月牙交換了一個眼神,纖細的手指擺順柳安然耳垂上的流蘇玉墜,悉心將一律碎髮藏進柳安然的堆雲髻之中,無限卑微的彎著腰退了下去。

少頃諸宮嬪御便進了歧陽宮的正殿裡來。早到的多是地位的嬪御們,像珍妃薛楚鈴、榮妃扶風郡主等人,總需要自矜身份,來得晚一些的。最後來的才是枕春,因著慕北易重開午朝,為體恤朝臣,早朝的時辰便往後略延了一陣。故而前一日侍寢的妃嬪便要侍奉慕北易臨朝,多耽擱一會兒,總要晚些。

枕春已經連著十日了。

這是祈武元年來的第一遭。便是元皇后在世時、宓妃施琳琅在世時,都不曾見過的盛寵。能稱得上“獨佔鰲頭”或是“禍國妖孽”水準的盛寵了。朝臣們亦上了摺子,明裡暗裡都說這位明婕妤獨佔恩寵,有穢亂之嫌,於六宮和睦無有進益。其中以柳氏黨、薛氏党進的摺子最多,溫氏黨勢不如前,便也不大議論後宮的事情。朝臣吵得煩,慕北易不耐煩打了兩個便就清淨了。

至於是不是禍國妖孽與獨佔鰲頭,枕春拿不準。要說穢亂之術她是沒空學的,慕北易有多沉溺於床笫之事……也是沒有的。喜歡她或許不多,慕北易喜歡的,是那隻刺在身上的,驚世駭俗的瓔珞天衣的如意迦樓羅罷了。

他夜裡掌燈看了又看,還著手添了許多花飾。馮唐那裡記的是,絳河殿十日夜裡十日皆有明婕妤的呼痛聲傳出。枕春心裡知道,十日夜裡有四五日,都是被慕北易拿刺青的針扎得疼。他的繪畫是極好的,針線活兒嘛……輕重有待商榷。

但實話實說,添上花飾之後,更加絕美驚豔不假。

這日她穿的是一身烈火般的紅衣墨裘披,披子是慕北易新賞的,二十隻無暇的墨狐只得這麼一件兒。她今日出門時著意想了想,才特意穿上的。手上的暖爐是鎏金貔貅樣式的,眼珠上鑲嵌了金黃的寶石,攏在手上也顯華美無匹。

既是流言蜚語已至如斯地步,那就禍水到底,也好站住腳跟兒。

扶風郡主飛來一個赤裸裸的白眼,嘲道:“婕妤之位呢,也不過是剛剛過了那麼一點點,勉強算得一宮主位。不入流的玩意兒,也要這樣做模做樣的猖狂。”

枕春向柳安然行了禮,緩緩落了座,垂眉吹了吹絨毛上的輕浮:“榮妃娘娘才入宮時,倘若臣妾沒有記錯,也是封的榮婕妤。”

“哪裡輪得到你置噱!”扶風郡主略一拍案,便站了起來。

安畫棠見機而道:“榮妃娘娘息怒,明婕妤並非是那個意思。”說著臉上露出謙和的笑意,“嫡姐姐性子向來溫端,豈會說這樣的話來嘲弄您呢?想來嫡姐姐的意思是,榮妃娘娘一入宮便已是婕妤之尊,身份尊貴,自然不是那……不入流的玩意兒。”

枕春眉頭一皺,一個眼神投向安畫棠。

安畫棠卻撇過頭去,盈盈笑容看向柳安然。

柳安然得勢,安枕春得寵,權寵對立最難融洽。此時此刻既然水火之勢已成,與其兩頭忙著交好,便不如抱緊了一頭省得落個牆頭草的名聲。恩寵難長久,權柄最保命。她畫棠已經想好了。

枕春看見安畫棠的表情,心中的猜測已然應證,便也有數。

扶風郡主聽了安畫棠這話,心中便惱起來,斥道:“甚麼一入宮便是婕妤之尊?心尖上的?明婕妤是笑本宮不如爾受寵,還說這樣的話來作威作福?”

“榮妃娘娘。”端木若堪堪起身。她穿著素淨,也鮮少說話,溫溫柔柔行禮,“您出身尊貴,嬪妾素來仰慕極了。說到受寵,還是如今月貴人這一胎最得寵的。榮妃娘娘仔細動作,省得傷著月貴人這頗重的身子。”說著莞爾,“嬪妾在家中聽說,女團男尖,月貴人這一胎肚子尖尖的,說不準……是個白白胖胖的皇子呢。”她將白白胖胖幾個字,說得尤為清晰。

眾人便被岔開了精神,聞聲都去看月牙。

月牙雙手護著小腹,攏著明顯突出的肚子,淡淡看了一眼端木若。月牙孕中也身著樸素,鮮少裝飾,說起話來還是卑微怯懦的言語,卻已沒有了那戰戰兢兢的眼神。她慢慢撐著身子起來,慢條斯理地福了福:“承端木婉儀的福氣,嬪妾將息得好,也是多謝熙貴妃娘娘的照拂。”她說起來聲音柔柔弱弱的,“如今闔宮以熙貴妃娘娘為尊,嬪妾自然也是以娘娘唯命是從。”

“唯命是從……”枕春往椅子上靠了靠,漫不經心地攏著手上的爐子,笑起來,“如此說來,月貴人所行所言都是熙貴妃娘娘指示的了?”

端木若莞爾:“難怪月貴人如此好的福氣,雖然侍奉得少,但已得了身孕。”

眾人交頭接耳,唏噓起來。

月牙不敢答,抬頭看了一眼柳安然,柳安然抓著扶手蹙了蹙眉:“好了,明婕妤侍奉陛下辛苦,難免來晚些本宮不予計較。晗芳殿也不是這些嚼舌根子的地方,諸位仔細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