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做鳥獸散。
“槐兒,莫要再打了,若是不夠銀子,叫大娘子回家再取便是。”院子裡有個拄拐的老婦,將柺杖戳的篤篤作響,出言勸解道。
被稱作槐兒的,是個中年男人,看穿著打扮像個書生,只是此刻五官扭曲面目猙獰。
他手裡拿著根婦人漿洗衣服用的木棍,對著面前女人劈頭蓋臉的砸,下手全無輕重分寸。
捱打的女人頭髮被打散,擋在臉前,她像個木偶似的,不逃也不哭喊,就一臉死寂的站在院中間,任憑那木棍砸在身上,發出“撲撲”的聲音,叫人聽地不寒而慄。
她額角已然見血,殷紅一片,臉頰上還印著個鮮紅的巴掌印。
“好了好了,再打下去就將人打死了。”老婦見那女人身子開始搖晃,已然站不穩,無奈伸出柺杖擋住木棍,另一隻手將男人往旁邊拽。
“娘,你別管,讓我教訓教訓這個不會下蛋的賤婦。仗著拿回來幾個臭錢,竟敢給霜霜使臉色,我看她是翅膀硬了想上天!”男人啐一口唾沫,女人不閃不避,任憑唾沫落在胸前。
老婦重重將柺杖往地上一杵,高聲道:“姜槐!你是不是連孃的話都不聽了?你將她打死了,誰替你養活姜家老少?聽話,快去看看霜霜,再叫個大夫,可千萬別嚇著肚裡的孩子。”
姜槐打了這半天,氣也差不多消了,將手中木棍往旁邊一扔,對著女人惡狠狠道:
“左淑,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要是再拿不回來錢,就自己解下褲帶吊死在樹上吧,我還能回你孃家要出些棺材錢!”,語畢啐了一口揚長而去。
原來,這女人竟是左滴三歲那年見過的二房長女,已嫁作人婦的左淑。
老婦見他走遠,急忙上前攙住左淑,口中關切道:“槐兒定是吃多了酒,又著急霜霜肚裡的孩子。不是娘說你,為啥非要跟她較勁,明知她這會兒有身子正是最驕縱的時候,”
左淑像個死人似的,眼神空洞,彷彿沒有聽到老婦說話。
“你也莫要倔強,府裡說老太爺是被你氣的,難不成就真是被你氣的?還能一輩子不走動了?唉,你也莫要怪槐兒,上次帶回來的銀子,勉勉強強應付過三四個月,眼下家裡快連飯都吃不上,他這個當家的,心裡頭肯定急。”
老婦絮絮叨叨半天,見這個兒媳婦傻愣愣的一句話都不說,心中暗道晦氣,也沒心思繼續做說客,對旁邊瑟瑟發抖的丫鬟道:“巧丫,照看好你家夫人,給她包紮下早點歇著吧。”
巧丫怯怯應是,待老婦哼哼唧唧走出院子後,上前撐住左淑搖搖欲墜的身子,眼淚汪汪道:“夫人,他們這是要逼死您啊,不然咱就聽老太爺的,和離吧。”
一直活死人似的左淑,聽到老太爺三個字時,終於有了些反應,卻是苦笑。她聲音沙啞道:
“和離?還離的了嗎?現在祖父病倒,孫姨娘到處散播謠言說是被我氣的,娘拼命施壓也只能讓流言不傳出府外。巧丫,娘根本不同意和離,我現在只恨沒能當機立斷,眼下再沒人會為我做主了。”
巧丫聽著主子喃喃自語,悲從中來:“夫人,會有辦法的。奴婢聽說大老爺帶著一家子人從京裡回來了。他還到處找郎中救治老太爺。等老太爺病好,就能洗清您的冤屈,到那時,咱們再求老太爺做主。夫人,一定可以的。”
病好……嗎?左淑空洞眼眸中閃過一絲微弱的亮光,很快又熄滅。
即便病好,祖父眼裡大概也只能看到大伯父一家人吧……自己,終究是個沒人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