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愛迷戀地看她,她喜著紅裳,愛赤足。
可跟她在一起那麼久,我卻始終記不住她的模樣,只覺極美極美。
自那日她將我帶離戰場來到這座水榭,我便拋下所有傲氣,卑微且死心塌地跟在她身旁。
我問她姓名,她說叫羽。問她來歷,她說時候未到。問她想要我做什麼,她便輕輕微笑。
我看不清她微笑的樣子,只那笑聲,足以讓我神魂顛倒、如痴如醉。
羽問過我好多次想不想做皇帝,我每次都會認真思考,然後回答她不想。
我始終記得母妃臨死前,奄奄一息地再三囑咐我,要做個逍遙王爺,遠離那張龍椅。
每次聽到我的回答,羽總會生氣。
她會離開水榭,將我一人留在這裡,好在我有長朝,不至於活活餓死。
長朝為了護我逃脫,斷了一臂,瞎了一眼。他一直忠心耿耿跟在我身邊,照顧我的日常起居。
只他大概不喜我龜縮在這水榭中,旁敲側擊過幾次,勸我離開,可我只想留在羽的身邊,哪裡都不想去。
那日下午,我如同從前一樣,等候在水榭門口的樹下,翹首以盼。
我想看到羽火紅的身影,想著她消氣之後再回來。
可是,我沒有等到羽,只等來一臉焦急之色的長朝。
“老爺快走,離開這兒!反賊追來了!”長朝肩頭鮮血直湧,衝我大喊。
反賊?反賊怎會追到這裡來?
我錯愕地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長朝的催促置若罔聞。
水榭外漸漸傳來腳步聲與喊聲,沒多久,一個身著甲冑的年輕將領,騎在高頭大馬上對我居高臨下笑道:
“沒想到,果然有鄭氏餘孽藏身在此。”
我木然的抬起頭,馬上那人意氣風發到讓我感覺刺眼。
“明昊擒得此人,往後還有哪路義軍不服?千秋霸業可成矣。”說話這人我認識,正是楊德容的父親楊世禮,他果真還是反了,而且好似甘心認這年輕將領為主。
難道,這就是我的命?身為鄭家人,既然享受了榮華富貴,就得承受相應的惡果?
可是,水榭如此隱蔽,他們究竟如何找來的?
我的心臟隱隱作痛,並非為了即將成為階下囚,而是有一個可怕的答案縈繞在我心底,久久不去。
羽,如果是你,為何當初將我救下?讓我死在叛亂那夜,該有多好。
許是我的心如死灰讓他們放鬆了警惕,楊世禮與另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有說有笑地雙雙下馬,朝我慢悠悠走來。
站在一邊的長朝,趁著無人注意,猛地將手中長劍向那叫明昊的將領擲去!
楊世禮與那書生大吃一驚,立時棄了我,轉身去護那名將領。
“老爺,走!”長朝快速閃到我身邊,用獨臂將我攙起,拼命往水榭後的山林中逃去。
“賊子哪裡逃!”長朝偷襲的長劍被楊世禮擊落,高坐馬上的明昊挽起長弓,遠遠地瞄準我——
“嗖——”
我耳邊傳來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卻沒感受到疼痛,扭頭一看,是長朝!
長朝擋在我背後,那支箭射入他背心,明晃晃的箭頭透出胸腔,刺的我眼睛生疼。
長朝嘴角溢位一絲鮮血,染紅他半白的鬍鬚,他用僅剩的獨目焦急地看著我,含糊不清道:“逃……留得青山在……”
話未說完,他已轟然倒地,我隨他一同跌落。
我癱坐地上,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失去神采的眼睛,耳邊傳來逼近的馬蹄聲。
馬蹄聲越來越近,近到彷彿在我耳邊響起,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