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樹林盡頭是個供行人來往歇腳的驛站。我雖身無分文,但身上好歹還有些金銀做的首飾,如今這般飢餓,自然毫不猶豫的拐進了這家驛站。
興許是日頭正高的原因,這驛站中坐了不少歇腳的路人。
見我進來,那些人皆不約而同的朝我這方看來。那個時候我不過是初來乍到這人界,與凡人從未打過交道,自然不能理解那些人看到我時明顯帶著驚疑的古怪神情。
我雖有些覺得莫名其妙,但掃了那些人一眼,確認沒有危險的感覺後,便徑直坐在了離自己最近的桌椅上。
那驛站的小二見有客進來,立馬提著一壺茶水從裡屋走出來招呼。
不過待他見了我後,他也是如其他人那般,有些驚訝,神情古怪。
我斜斜的看了他一眼,也懶得理會,想到我在天界看的人界戲文中的人物進酒館喝酒時吩咐小二的辭令,便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小二,你們這兒有什麼好酒好菜,儘管招呼,給本姑娘端上來。”
那小二又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立馬恭恭敬敬的替我斟滿了茶水,答道:“好,好嘞。”
而一旁,方才我進這驛站時,那些人便止住了談話皆直直的看著我,如今興許是那股稀奇勁兒過去了,那些人便又回到了一開始的狀態,這驛站瞬間又恢復了熱鬧。
我自顧自的喝著茶,聽著那些人酒桌上的談話。
“你們聽說了嗎,最近這周圍可不太平。我聽山裡的獵戶說他們村裡失蹤了好幾個經驗豐富的老獵人。”
“可不是嗎,我聽說失蹤的獵人是被這山裡的妖精抓了去。”
“還有這種傳聞?這日子可真不好過吶!”
“是啊,誒,你看這姑娘的模樣和打扮,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怎麼一人出現在這荒郊野外?”
“是啊,你說她是不是…”
那些人說到後面的時候便壓低了聲音,我沒有聽清。但他們方才說的姑娘,我能肯定說的便是我。
我低頭看了看我這身打扮,下凡前我便收起了我的雲衣,這身衣服除了顏色稍稍豔麗,是桃粉色的外,樣式與人界普通的襦裙沒有任何區別。
至於我這模樣,我只記著自己兒時胖乎乎被同歲仙童嘲笑時的模樣,後來長大後,雖說那些老神仙總跟我師父說女大十八變,但我也只當那是他們的客套話,沒有放在心上,畢竟我幼時見著誰都是那一副說辭:“這個叔叔和別的神仙長得不一般,唔,是神仙裡極好看的。”更何況,我下凡時,師父曾施了個障眼法,想來我這模樣應該不會十分扎眼才對。
想到這裡,我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青雲,那個神仙裡最好看的叔叔。他失蹤了幾百年,不知道這些年去了哪兒,過的怎麼樣。
出神間,那個小二已端了幾份小菜上來。由於這裡靠海,因此這海貨自然是這方的特色。那小二擺好菜,便招呼著退了去。
一碟海藻,一盤白灼蝦,一盤清蒸魚,外加一份羅漢豆腐,這些東西我只在天界的藏書裡見過,這吃還真是頭一回。
我自小便是個饞神仙,因此這桌菜很快便被我一掃而光了。
這些東西甚是合我的胃口,我一心只顧著吃,倒也沒有注意周圍的動靜,等到我酒足飯飽滿意的拍著肚子的時候,我才發現周圍桌上的人都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我。
我有些心虛,如今我身無分文,不知道我頭上的珠釵值不值這一頓飯錢。我朝裡屋看了看,一咬牙,喊道:“結賬。”
出來結賬的是這驛站的老闆,看起來倒是個面善的生意人。
我取下頭上的珠釵,道:“老闆,實在不好意思,我一個人流落至此又弄丟了錢袋,如今只能用我這根珠釵抵你這頓飯了,若是你覺得不夠,待我從餘杭城中辦完事回來便來你這裡打長工還債。”
那老闆接過珠釵,細細的看了起來。緊接著他又露出疑惑的神情。過了好半天,他才抬頭盯著我,神情驚訝,“姑娘你這頭釵上的珠子若是我沒有看錯,是那南洋才有的黑珍珠,極其珍貴,我也不過是在那書上見過記載。”頓了頓,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珠釵道:“這釵身也是用極純淨的白銀打製的,你拿這麼一件首飾來抵我這頓飯,這手筆實在太大了。如此,這頓飯算作我請你,若是你過意不去,等你日後寬裕了再補上便是。”
那老闆倒也豪爽,我本以為這麼好吃的一餐飯起碼值幾十兩黃金,未曾想這麼一個輕飄飄的小釵子還算大手筆了。
我立馬朝那老闆拱了拱手,道:“如此便謝謝老闆了。”
那老闆將珠釵還予我,輕聲道:“姑娘若是缺錢花,只管拿著這珠釵去那餘杭城中的當鋪換錢,肯定可以解你的燃眉之急。”
那老闆給我指了條路,我心中自然覺得驚喜。隨即又朝他施了一禮,道:“多謝老闆指路,小女子感激不盡。”
那老闆擺了擺手,道:“不必客氣,說來你一個姑娘家孤身在外又身懷重寶,一路上還是要多加小心。”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朝那老闆道:“那我便趕路了,多謝老闆招待,待我處理好事情定當重謝於你。”
出了這個驛站,一路往東,翻過離餘杭城最近的一座山丘,便是那餘杭城所在了。
興許是吃飽了的緣故,一路上我只覺得身心放鬆,走路自然輕快,不過未時,我已到了那餘杭城東門的城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