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辮子與桂香:
這是兩個背景與生活經歷有些類似與相近,卻又有些迥然不同的女人;眼下,兩個人都是各懷心事,迴腸九曲,況且一向並無親密接近,這也就決定了她們的相見,雖然會有心靈相通和情感流露之處,但還不可能是盡情傾訴的那種表現。
這不,兩人一見面,桂香只是打了一句招呼,一時就說不下去,辮子也是一下子接不上話來。
還是桂香又強忍悲慼與哀傷,開口問辮子道:
“妹子,走孃家看望老人啊?”
“嗯。我爹他病了,我來看看······嫂子······給楊大哥上墳呢?”
辮子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問出這麼一句幾近廢話的話。
桂香使勁點點頭,抹了一把淚,開口道:
“他臨死時還惦著沒有後人來給他填土上墳,我、我當時就許他說:只要我還活著,我就不會忘了讓孩子來給他上墳的······”
耳聽得桂香的這話語,辮子不由得為之動容了,但她沒能馬上說出什麼來。囁嚅了一陣,這才對桂香說出了一句搜腸刮肚而來的話:
“嫂子,你的心意,楊大哥會知道的······往後,自己也多往開裡想一點吧······”
桂香頓時顯得淚如雨下,進而真誠而動情地:
“妹子,謝謝你了······謝謝你還能······搭理我,還能跟我來說這樣的話······別人都以為我這樣那樣的,可他們······他們誰能真正知道我、知道我這心裡······”
桂香說不下去,只剩了痛苦地連連搖頭······
是啊,誰能真正知道和理解桂香這個可憐女人內心的苦痛酸楚啊?
別的不提了,就說自從楊幹一死,根本就沒人想真正去了解事情的實情與真相,去探知桂香和楊幹兩人之間情感變化的心路歷程。更不可能寬容、體諒、和理解桂香內心的那份追悔不及地羞愧與歉疚,以及桂香的那份萬箭攢心地悲哀與苦痛。只是一味地往桂香的身上潑汙水扣屎盆,對之像躲避瘟疫一般地嫌棄!
而桂香自己,她又是百口莫辯,無法給自己找到一個向人們申訴與告白的機會,只能是強把淚水往自己肚子裡咽!
事實上,還有一點,外場的人們也是大都不瞭解:楊乾死後,按桂香的心意裡,她本想無論如何也得等楊幹過了週年,至少也得拐過今年去,自己再打算退路。
但現實是,楊幹頭腳剛出殯入土,後腳楊乾的那些所謂一母同袍,就打起了楊幹“遺產”的主意——今天這個把一堆破磚亂瓦放進了桂香的院裡,明天那個要把幾棵樹木和幾捆爛秫秸,放在桂香屋裡,後天還想使用桂香家的欄圈養豬!
更有甚至,楊幹大哥家的那個三十大幾、還光棍一條的兒子,竟然死皮賴臉地上門來跟桂香蹭吃蹭喝。
這些還不算,當到了晚上時,都天到半夜了卻還賴著不走,非要跟桂香這個嬸子上床夥著睡!
眼看著這個所謂的家裡,實在是沒有了自己的立錐之地,萬般無奈之下,桂香也就顧不得許多了,只得在勉強給楊幹上完“五、七”墳之後,她便一咬牙離開了楊家門······
而桂香這裡剛一離開,後邊緊隨著滾滾而來的,是人們的街談巷議,說七道八,真是什麼難聽的話都有了;有人甚至就說:
“這才是野老婆尋漢子呢!這裡男人屍骨未寒,她倒就猴急竄火地熬不住了——一時等不得一時!”
真是“野老婆尋漢子”嗎?
舌頭底下砸死人吶!人們啊,生活中的我們,對待別人,儘量去多一點寬容、理解與尊重,少一些信口開河,不好嗎?要做到這點很難嗎?!
·····
順著蜿蜒曲折的山路,孫桂香領著孩子的身影,漸漸地在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