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去的是一個國企鉚焊廠,裡面的鐵鏽味兒直撲口鼻,鄒康順理成章的跟工廠裡面的各種鐵塊兒打上了交道。
那會兒他還只是一個學徒工,沒有工資,但每個月有5塊錢的津貼,管吃住,乾的津津有味兒,丟擲生活費,一個月還能剩四塊五角錢,感覺自己壓根兒沒什麼花錢的地兒。
剛開始去的工作就是搬鐵塊兒,天天搬,累的要死,還險些被砸到腳,但都堅持了下來,這才有機會跟老師傅學了一點點的技術。
後來鄒康跟著一個老大哥去了旅大造船廠幹了半年,得到了一個去上海造船廠工作的機會。當時想的簡單,出門見世面!
回家跟父母說了一聲,拎著包,還沒等爸媽尋思過味兒來,就坐上了南下的火車,這是鄒康離家最遠的一次。
上海三年,完全改變了鄒康,也可以說,差點摧毀了他!
有句話說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因為到了那邊,他發現,宿舍裡其他五個室友都有紋身。
那個年代,一般人可是沒有紋身的,紋身還是一個比較前衛的事兒,遠的不說,就他們復縣,就沒看到誰紋過身。
但或許這裡是大上海,經濟發達,所以這樣的人也多。
而且那個年代,外人只要看到一個小夥子紋身,就肯定,這小夥子就是一個混社會兒。
鄒康也跟著人家,紋了身,胳膊上多出了一個骷髏頭,手臂上多出了一個蠍子。
鄒康不以這個紋身為恥,反而覺得自己賊牛皮,賊社會,融入了這個小團隊,好像這有了紋身能徹底讓他脫胎換骨,跟過去那個在學校裡,受欺負的慫貨徹底劃清界限。
鄒康開始跟宿舍的室友胡混,走在街上,叼著煙,說著糙話,一副比任何人都瀟灑都大哥的做派。
視線所視的人,全都是他們可以隨便修理的小渣渣。
記得那年元旦當晚,鄒康跟宿舍的兄弟去餃子館吃飯,因為跟鄰桌的人半了幾句嘴,就打了起來。
他衝的很猛,如同要掙脫拉牢籠的野獸,結果把人家打的渾身是血,腦門都砸開了!
打完了人,明明知道有人報警,哥們義氣兒的卻也不知道跑,靜就等著警察來,一副有恃無恐樣子。
你可要知道,那個年代,打了人,跑的話沒準兒是能跑掉的,畢竟誰都不認識誰,沒監控,抓到誰還是很難得。
結果警察能慣著他們?看著他們渾身有血,全部帶走,關進了一個小房間裡。
鄒康記得清清楚楚,小房間中間有一根兒挺粗的水泥柱子,上面都是手銬,他們一個個被拷了那裡,站不起來,躺不下去。
那個季節還很冷,上海也不外如是,他愣是昏昏沉沉的熬了一宿,凍的鼻涕眼淚一大把,渾身難受的無法用言語形容。
第二天,他們工程隊的隊長出面跟對方私了了這個事兒,那就是一個人拿出了100塊錢的醫藥費和營養費。
一百塊啊!
那會兒剛剛改革開放,一百塊對於一般人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