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帝道:“軍國大事,朕自有定見。你既然拒不認罪,那你可能給朕解釋,為何你會在數萬大軍的保護之下,被幾百江湖草莽之輩生擒?而且之後還能安然回返?”
察汗道:“皇上心裡瞧不起江湖草莽之輩,臣便是說了你也不會信。”
至正帝冷冷道:“如果你想說那姓蕭的小子武功太過厲害,朕的確不信,滿朝公卿也無人會信,莫非你覺得朕以及滿朝文武都是傻子麼?”
察汗道:“皇上先入為主,太過小覷江湖人的威脅,臣無話可說。”
至正帝道;“朕實在不明白,不過一個江湖亡命之徒,為何會得你父女親眼有加。尤其是敏敏,朕親自敕封的堂堂大元郡主,竟然愛慕一個卑賤的漢奴,簡直丟盡了我黃金家族的顏面。”
察汗道:“恕臣直言,那個小子雖然是漢人,但人品武功都是當世一等一的,放眼天下,能及得上他的年輕一代,察汗至今未曾見過。敏敏能看上他,眼光倒也不差,總比入宮為妃,亂了倫常要好。”
至正帝被揭了傷疤,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氣,道:“放肆,朕身居九五之位,富有四海,哪點不比那小子強上一萬倍,可恨你父女一心跟朕作對,枉費朕一片苦心。察汗,你如此硬氣,莫非覺得朕不敢殺你麼?”
察汗站起身來,道;“自臣束手就擒的那一刻起,就沒想過能活著出去。皇上以為真能靠一道聖旨就誆騙臣孤身入宮麼?”
至正帝臉色陰沉道:“你是何意?”
察汗道:“皇上,臣掌管天下兵馬十幾年,在朝中也有些地位,你真以為你的所作所為能瞞得過我麼?而且,若臣一心謀反,一個孛羅帖木兒還不夠資格阻止。”
此言一出,不光至正帝,滿朝文武包括孛羅帖木兒都呆住,搠思監道:“察汗,你休要巧言令色,若果如你所說,你今日又豈會成為階下囚?”
察汗嘆道:“像你這樣的奸佞之徒是永遠不會明白的。在察汗心中最重要的,從來都不是自己的生死富貴,而是臣傾注一生心血的大元帝國。臣若造反,即便成功,自此以後內鬥也會永無休止,短時間內將耗盡帝國僅剩的元氣,亡國只在頃刻。而臣若甘心領死,則至少可以維持大元內部的平穩,孛羅帖木兒能力顯著,至少還可撐上十幾二十年。以臣一命而換取帝國二十年國祚,臣雖死何撼?”
眾臣面面相覷,一時間盡皆看向御座上的至正帝,眼神中滿是疑惑。至正帝惱羞成怒道:“察汗,死到臨頭,你還敢矯言偽飾,果然是大偽似善、大奸似忠之輩,朕留你不得。”
察汗道:“察汗戎馬半生,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恨威能扶大廈於將傾。但察汗盡力了,死後無愧祖宗神明。皇上,你殺老臣容易,但百年之後希望你也能無愧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大帝!”
至正帝額上青筋暴露, 咬牙道:“好,你既然想要為國而死,朕焉能不成全你?來人,賜酒。”
“是!”一個太監躬身答道,隨即取出一壺酒來,走到察汗身前,道:“察汗,此乃聖上特意為你準備的鴆酒,還不謝恩?”
察汗哈哈大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元亡國無日,然國之將亡,豈能沒有仗義死節之輩?連懦弱的漢人中都有嶽武穆、陸秀夫、文天祥這等千秋尚凜然的英雄好漢,我草原男兒怎能讓他們專美於前?今日,就讓我察汗的一腔碧血來點綴大元的如畫江山吧!”
眾臣眼見汝陽王被賜死,俱都心情複雜,他們中不少人以前還都是汝陽王一系的骨幹,可是此時卻無一人敢站出來為他說一句公道話。
皇帝連鴆酒都準備好了,顯然對汝陽王的殺意無可遏制,他們此時撇清關係都來不及,又怎敢當出頭鳥,接著為汝陽王說話?
可是殺了汝陽王之後呢?失去了最後一根擎天白玉柱,帝國這艘四處漏水的破船還能駛出多遠呢?
沒有人能給出答案,便連皇帝自己,在看到察汗坦然飲下那杯毒酒的時候,都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樣的察汗真的有謀逆之心麼?朕殺他真的對麼?
隨著一壺濁酒入喉,察汗腳步變得踉蹌起來,漸漸的額頭冷汗直流,不一會便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