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地殺我。」
周遊捂住自己的額頭,
太陽穴突突地疼,腦子裡渾渾噩噩,好像大病初癒。
但他確實也是大病初癒,在第一次透過死亡的形式解決高燒問題後,復活後的他又在兩分鐘裡再次感受到了那種升騰的高熱。
高熱感直躥到腦門裡,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傳染病。
通常來說,死亡是一切痛苦的解藥,而復活又能讓所有狀態重新整理,自從周遊在舊世界的末尾從謝治處獲得了復活的能力,新世界頓悟以來,他已經或是主動或是被動地復活過了六千四百餘次。
其中的一千多次是從深海一點點地向海面偏移,三百多次是一路走來對抗各路強敵時的搏殺所需,剩下四千六百餘次,則都被他用來拉長時間、推高意識,以思念之潮帶來的三秒加速狀態,去感受謝治在舊世界毀滅的同時塞到自己腦子裡的記憶,從那些記憶裡獲取知識。
記憶是一種潛在知識的整合,但記憶並非知識本身,知識是一種基於經驗的分析。
因此,想要把謝治迴圈三萬多次積累的記憶財富轉化為自己的知識,周遊需要以自己的理解,把那些近乎無窮無盡的記憶全部回顧一遍,從中整理出對自己有用的一套理解體系。
即使周遊能夠透過思念之潮與沸騰之血黑球的無限靠近,讓自身的行動力在短暫的三秒內加速到千萬倍,但對於兆億級別的記憶庫來說,依舊還是杯水車薪。
試圖以人力來模擬超級計算機也不過如此了,周遊只能不停地重複死亡之前的三秒,直到自己的大腦運算能力達到完全的滿載負荷。
第六千四百三十次死亡後,周遊暫停了對謝治記憶庫的分析。
他感覺到靈魂深處的疲憊,層層疊疊的死亡記憶和從不中斷的知識分析讓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過熱後的馬達,即使剛剛復活也能感受到頭顱裡傳來的熱量,整個腦子都朦朦朧朧地,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
直到一分鐘之後他醒悟過來,如果此前的六千多次死亡和重生並沒有給自己帶來這樣的變化,那第六千四百三十次也絕不應當如此。
疲倦是應當的,但頭腦裡傳來的高熱,絕非千萬倍加速後應有的正常行為。
他意識到自己發燒了,這種突如其來的高熱,並非來源於自己對謝治記憶的分析,而是來自於未知敵人的未知攻擊手段,一種遠端的、能夠跨越復活手段的攻擊方式。
透過這種攻擊方式,即使自己使用謝治留下的部分迴圈者權柄,從意識到自己發燒的那一刻就毅然決然地重開,也依舊無法阻擋下一次復活之後,從第一秒就籠罩上自己頭顱的高熱和霧氣感。
周遊自然不知道這種攻擊手段來源於趙海洋,來源於007號武神孤注一擲的第二化身「一個笑柄或者一個痛苦的恥辱」,也不知道自己其實只是趙海洋死後化身攻擊所覆蓋的極小一環,「笑柄或恥辱」所涉及的大範圍攻擊,攻擊的是近乎無盡平行時間線中所有能夠被稱為「謝治」的存在本身。
周遊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哪怕自己能夠無窮無盡地復活,但倘若這種攻擊進一步持續下去,自己多半會在不久的將來,一經復活便被劇烈的高燒折磨到昏迷,此後在漫長的昏迷中迎來下一場復活,迴圈往復。
「這是一場專門針對復活者的襲擊。」周遊心想,「但誰會是攻擊者呢?」
一個名字出現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謝治,一定是你!」
周遊對此篤信不疑。
從自己第一天來到巨大月亮世界,到舊世界的毀滅,再到新世界裡他清醒著嘗試反抗的這段日子,在這短短的二十八天中,周遊充分意識到,自己身上所經歷的所有苦難,全部都是謝治這個迴圈者設局所造成的,而如今持續不斷的高熱,自然也逃
不開謝治的謀劃。
再沒有人比迴圈者本身更熟悉迴圈機制了,能夠想到透過跨越時間線的高熱來控制迴圈者的人,還能有誰呢?
周遊又想起第兩千多次復活時自己在虛無之海中所經歷的異相,在那段異相中,周遊在虛無之海中睜開了眼睛,他看到自己是謝治無數次迴圈中意外的一次,自己作為反向迴圈者,從地球穿越到巨大月亮世界,以這唯一的獨特性,在三萬多具謝治的迴圈身中依舊保持著清醒。
倘若自己失去反抗呢?
周遊猛然思索。
恐怕,這就是謝治歸來的途徑。
即使在舊世界落幕之時,他已然被調解法庭的眾位調停員共同封印,連迴圈權柄都被調解法庭分食,但謝治既然敢在最後一刻到來之前,把所有的記憶都隔空傳輸給我,這便意味著……
「我,便是他留在新世界的後手。」
反向穿越者與穿越者之間是看似是對稱的映象,但實際上是一個完全無法重合的手型結構,但手型結構與手型結構之間當真無法變成同一種反應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