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第一階段的禮節事情,上任的姜紹就開始熟悉郡府情況和內部人事。
主要是認識郡丞佐官還有郡功曹之外的各曹掾史,然後按照常規流程開始處理緊要公文和訴訟案件。
其中徵收賦稅錢糧一事,是首要大事,也是郡府的主要業務和朝廷年度考績的大頭。
姜紹先召集武陽縣官吏和郡中縉紳、耆老等士民代表議事,闡明大義、敲定細節,先抓住武陽縣這一重點來推動犍為郡賦稅錢糧徵收工作的全面鋪開。
這武陽縣乃郡治所在,這些日子在他走訪看來,郡中大多數士民家底還是比較殷實的,徵收的難度並不大,只要加快徵收速度,把前段時間郡中落下的進度補回來就好了。
同時他還下發郡府公文給南安、僰道、牛鞞、資中等四縣,定下日期期限,讓四縣令長按照年度更定的田冊版籍,加快各自轄區的賦稅錢糧徵收速度。
日常處理政務之餘,姜紹也留心軍務。
自己帶來的六百部曲不算多,城中原有的兵營營房空間騰挪一下也就能駐兵了。
侯大目、李毅二人除了日常帶兵、校場出操外,奉姜紹軍令也開始接觸犍為的郡縣兵和收集有關犍為境內群盜的訊息。
據他們回報,這犍為的郡縣兵有近兩千人,分散駐紮在五縣轄區,戰力一般。
過去兩年也剿過幾次匪寇,但收效不大,只消滅了幾支小股匪寇,對最大一股喚作“三將”的匪寇無能為力。
有一次中了埋伏、作戰失利,反倒折損了一名軍侯和三名屯長,至此官兵畏寇如虎,不敢再提起進山剿匪的事情。
幸好這些匪寇勢力還沒壯大到能夠攻城略地的地步,雖然有劫道、搶掠、劫質等惡性事件發生,但各縣都有郡縣兵駐守,加上鄉間豪強聚民備寇,這地方局勢還不至於徹底糜爛。
除了侯、李二人,何攀這些日子也很忙碌。
他作為新太守的心腹,頗為幾分“狗頭軍師”的意味在,在與前任交接政務之後,就遊走郡府各曹之間,打探虛實、分析情報,從私下的途徑幫姜紹摸清楚這犍為郡的水到底有多深。
···
郡府內室。
身著常服的姜紹與何攀相對而坐,何攀正低聲向他彙報這些日子他了解到的郡府內情。
原來這郡府在前任王太守病重之後就分成郡丞李暘、功曹唐玉兩個派系,二人一老一少,互相不對付,各自拉攏朋黨分庭抗禮,郡府之內矛盾日增。
前任王太守自覺時日無多,郡中事事還需仰仗他們,乾脆也不制止,任由他們去明爭暗鬥,自己置身事外,只等著新太守來接手處理這個爛攤子。
聽何攀說到這裡,姜紹不禁搖了搖頭。
雖然經過一開始與郡丞李暘的接觸,他也能感受到郡府之內一些不尋常的跡象,但沒想到局勢已經亂到這種地步,他不由苦笑道:
“看來這犍為郡還真是跟如今的朝廷一樣,內外交困啊,原本只道這剿滅匪寇最難辦,沒想到郡府之內同樣有個爛攤子等著收拾。”
“不過還好,這王太守多少還懂了點制衡之術,不至於讓我這個新太守變成‘注畫諾’、‘但坐嘯’的傀儡。惠興(何攀字),你就一個一個說吧!”
已經進入“狗頭軍師”角色的何攀點點頭,沒有客氣,徑直說道:
“就先從郡丞李暘說起吧。他是個積年老吏,在蜀中多個郡縣任職過,入職犍為郡丞已有三四年,在王太守病重之後就一直由他代理郡中事務。”
“此人年紀較大,聽說頗為貪權,得以掌握郡府大權後就一直緊抓著不放,私底下風評不佳,郡中有士民說他結黨營私、包庇不法的事情,攀暫時還沒有去求證。”
姜紹聽何攀介紹完郡丞李暘的情況,沒有開口,先結合這些日子的觀察在自家腦海中進行綜合評估,才恩了一聲,又問道:
“功曹唐玉唐伯琥的情報呢,這個人又怎麼樣?”
“功曹唐玉,出身郡中大姓唐家,小時候放蕩不羈,等長大一些才認真求學,在郡學中顯露才華,名氣漸漸也被全郡士民知道。前任王太守在任上聽說他的才名後,親自下令將他闢為功曹,對他頗為信用。”
姜紹聞言若有所思,伸出手指不間斷地敲擊著面前的案面,過了一會兒才說道:
“這唐伯琥既是前任太守闢除,又與代理郡中的郡丞李暘不合,按理說王太守病重不能理事後,他在郡府就失了依仗,尋常人當是趨利避害,及時卸職抽身。他倒好,不僅不請辭,還要繼續跟李暘鬥下去,說他背後沒有其他依仗,某卻是不信的。”
“確實如此。唐伯琥的父親唐定曾經在朝為官,後來坐罪返鄉,一直沒有復起,但聽說唐家在朝中仍有一些親朋故交在,,,或許唐家一開始就提前從朝中得知了一些內部訊息,才會有恃無恐,選擇在新、故太守交接之際,繼續在郡中任職,準備伺機而動。”
姜紹敲擊的手指驟然停下,他盯著何攀說道:
“你的意思是,那唐伯琥提前獲知朝中訊息,知道了我的名氣背景,又以為我是個軍中武人,思慮簡單、愛憎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