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鋒迷迷糊糊聽見雞叫,他覺得自己沒睡幾個時辰,桌邊坐著的錢三正在喝粥,喝一口,腮幫子動幾下,也不知道粥有什麼嚼頭。不過吃相倒是一等一的斯文,細嚼慢嚥,坐的也端端正正。
錢三身上的衣服是後面新買的,雖然樸素,但穿在他身上卻是意外的合適,仙風道骨四個字完全可以用來形容他。
對著源有月那種美人時自己一心想著找破綻,現在對著個老頭怎麼還欣賞了起來?謝無鋒苦笑一聲,伸了個懶腰。
聽到動靜的錢三轉過頭來,微笑道:“吵醒你了?”
“沒有,本來也該醒了。”謝無鋒起身開啟窗戶,昨夜烏雲籠罩,想來今天應該有雨,可外面的太陽還是明亮而熱烈,還好房間在三樓,聞不到街上的味道。
“小友吃點兒吧。”錢三又盛了一碗粥。
謝無鋒走到桌邊,發現錢三隻穿了外套,內裡什麼也沒穿,“錢叔,您這是?”
錢三“嗯?”了一聲,隨即明白過來,“等下要幹活,用不著穿內衣,外衣都得脫掉。”
“幹活?”
“我在港口找了個活,總不能一直讓小友養著不是。”
謝無鋒端起白粥喝了一口,果不其然是鹹的,“我又不是養不起您,您幹嘛糟踐自己。”
“哈哈哈,你個臭小子。我知道你有本事,養得起我,我去港口累一個月,把皮磨掉幾層,賺來的銀子也不如你算一卦賺的多,但是人總要做點什麼,不管銀子多少,總得無愧於人不是。”
謝無鋒搖搖頭,道:“那些當官的可從不這麼想,他們巴不得自己整天躺在金山上看著咱們往死裡幹,半死不活的時候還得爬過去求他們賞口飯吃。”
“我沒說無愧於他們,我說無愧於你。”
“您本來就無愧於我。”
錢三放下碗筷,嘆道:“小友,這話你說出來可以,但是小老兒我可不能當真這麼想。這世道不好,我苦讀聖賢書,最終也被逼得偷雞摸狗,不瞞你說,我那時候是心都死了,覺得活著沒盼頭了。
誰成想,在來丹頭的路上遇見了小友你,我最佩服的不是小友見多識廣眼力驚人,而是小友你說的那句‘盡人事,聽天命’。
小老兒我活了這麼多年,總是跟自己較勁,多虧小友身體力行的開解。
而且吧,不怕你笑話,這些天是小老兒活這麼多年以來最開心的日子。”
錢三老臉一紅,“託小友的福,小老兒也算見了世面,哎喲那姑娘真的是……”
敢情你是為這啊?謝無鋒翻個白眼,心裡罵了句“老色狼”。
言盡於此,謝無鋒知道自己無法說服錢三,這個老頭子有時候還是很固執的。他想著要不要把錢三帶去來風鏢局,那邊現在缺個夥計,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來風鏢局現在不是很安全,讓錢三在外討生活說不定還是個好辦法,起碼可以遠離那些破事,大不了讓他幹半天歇半天。
吃過飯,謝無鋒跟著錢三去到港口,他很好奇錢三這麼個斯文人幹起重活來會是什麼樣子。
港口早已擠滿搬運工人,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坐於烈日之下,每個人都赤著上半身,露出精壯黝黑的身子,彎臂擦汗時鼓起的手臂肌肉充滿透著濃濃的力量感。
謝無鋒想起錢三那副比自己還要白上幾分的皮包骨,擔心他幹一天下來連醫藥費都賺不回來,“錢叔,你真想做這個啊?”
“來都來了,總得試試嘛。”錢三躍躍欲試,將外衣脫下,露出來的上半身骨瘦如柴,不出意外的吸引了周圍幾個人的目光,那目光帶著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