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旁邊的玉詩雖也看得害怕,可她看得真切,隨即抽出利劍,直刺身旁姬非的胸膛,怒叫道:“想讓他活命就住手!”
玉詩的劍離姬非不過是咫尺,但辛伏清卻仍隔了鎮海和鷹眼兩人。
宇文霸和蕭衝冠似乎感覺呼吸沒那麼困難了。
姬非拼命掙扎,利劍在他的脖子劃出了道道血痕,他的眼淚如同泉水般奔湧而出,哭喊道:“不行啊,四師哥。”
原來辛伏清出招一半,見玉詩的劍依然刺向姬非,救無可救,大吼一聲,雙手鬆開了寶劍,寶劍隨著內勁直衝而上,生生插入了逍遙堂內的頂梁大柱,整個逍遙堂都為之晃了晃。
玉詩的劍也隨之停留在了離姬非胸膛半寸的位置。
孟煥的劍也隨之鬆開了。
趁著眾人都未回過神來之際,姬非趕緊掙脫了孟煥,跑回到了辛伏清身邊。
辛伏清此刻彎著腰,剛才的一擊實是用盡了他所有功力,身軀受損嚴重,他此刻已能感覺到胸腔內一股血腥味,他卻不知道他的嘴角已有鮮血流出。而他經過長時間的打鬥和劍氣施展,內功其實早已消耗殆盡。他感覺他身後的那股溫暖漸漸消散,那股油然而生的、神秘的、兼盈兼虛的內力也漸漸式微,巨大的消耗讓他已經直不起腰來,他落寞地搖了搖頭,右臉頰上赫然有淚痕出現。
姬非豈能不知他四師哥現在的情況?他伏在辛伏清腳下,淚流滿面,嗚咽道:“四師哥,你好傻,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啊。”
辛伏清的手上沾上了鮮血和塵土,他小心地撫摸著姬非的頭,柔聲道:“你才傻啊,我怎麼可能不管你了呢,顧兒如果在這裡,也一定會支援我這樣做的。我是一個不合格的堂主,滿堂弟子被滅門卻無能為力,我也是個不合格的丈夫,顧兒同我相隔不過幾裡我都保護不了她。我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難道還要我再眼睜睜看著你也死去嗎?我可不想做一個不合格的師哥了。”
姬非趕緊胸脯一陣陣抽痛,他不停地錘著胸膛,恨自己為何平時不肯勤加練習、為何此刻沒有半點本事。
他感覺頭頂似乎有一滴水輕輕打下,便看見辛伏清直起身軀昂首而立,道:“孟煥,現在我已丟掉寶劍,你是否該信守承諾,先放姬非離開呢。”他聲音洪亮,但此刻卻能聽出有些中氣不足。
孟煥才從驚魂未定中轉過來,連連道:“好,好。”
但玉詩卻聽出了他的氣力不足,道:“且慢,辛伏清,方才說好的是你束手就擒,我們放姬非一條生路,而現在你只是扔了劍而已。”
“你們究竟想怎樣。”
“你自廢掉武功,我們立馬讓姬非離開,保他一生平安無事。”
辛伏清猶疑著,握緊了雙拳。
宇文霸雖看不出辛伏清現在是何情況,但他知道辛伏清現在丟了劍,威脅性大為降低,於是道:“鎮海衛請命,去廢掉他的武功。”
玉詩見辛伏清雙拳緊握,目光死死地盯著前方,心中其實也並無多大把握,但她忽地狡黠一笑,道:“宇文霸你且先退下,楊克師哥在哪啊?”
楊克在逍遙陣法被破掉後一直呆在逍遙堂角落,一方面他深感愧疚,想到辛伏清以前和他的好又看著辛伏清所遭受的一切感到無地自容,自決不再為淵默派做事,但另一方面他又覺事情無可挽回了,自己已同淵默沆瀣一氣、上了賊船,辛伏清是絕對不會原諒他了,悔恨感一直在他心中煎熬。他手足無措,只有呆在大堂的角落看著事情的發展。等到玉詩此刻突然叫他名字,他驚訝一聲“啊”?
玉詩笑道:“楊師哥,鎮海衛禮讓後賢,廢掉辛伏清武功的頭等功勞就交給你了。”她頓了一下,道:“此刻是你千載難逢的機會,要麼你廢掉辛伏清立下最大功勞,要麼你違抗鈞命,賞賜封爵全部前功盡棄。“
楊克咬了咬牙,提起長劍向辛伏清走去。他知道自己已經突破自己的底線了,但他不斷安慰著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可他很快發現自己錯了、徹頭徹尾地錯了,當他同辛伏清平靜的目光相接的時候,就像是陰霾的角落突然迎來曙光,和辛伏清的成長、一起讀過討論過的書甚至父親楊正的教誨都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閃現。
這裡是父親的故地,楊克似乎感覺父親的氣息正在空氣之中,空氣似乎凝固得讓他無法呼吸。
北海雖賒,扶搖可接。煌煌如太陽也會不可避免地沉淪入西山的黑暗,而月光是它最好的救贖。
楊克不禁眼前一黑,長劍落地,一下跪了下來,道:“辛哥,對不起。”
辛伏清看著眼前熟悉的面龐,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起,只開口道:“你快起來罷,我們男兒膝下有黃金,有何事不能擔當的。”說罷,凝視著地上的長劍,道:“就別廢掉我武功了,一劍殺了我吧,殺死辛伏清的功勞或許更大一點。”
楊克眼淚奪眶而出,死命搖頭:“不,不。”
“外面是快要黃昏了嗎,為啥陽光突然變暗了這麼多,”辛伏清嘆了一口氣道:“我的心已經死了。”
楊克驚訝地看著他,道:“可是辛哥,你方才不還說……”
辛伏清落寞地看了一眼背後,道:“我能感覺到,她不在了,她已經走了。我內力耗竭,也撐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