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冠蛇怪此次蛻皮非常危險,因為違背了時節對蛇性的剋制,體內又有雄黃作亂,千錘百煉的蛇軀脆弱到了極點。
可是,此蛇怪藉著“借出”一條蛻皮為因,免除必定到來的一遭“人劫”,再則冬季陽氣收斂,陰氣大盛,斷無雷霆加身的天罰,因此才能蛻變成功。
否則,以雞冠蛇怪的天性,肯定不會強行從沉睡中醒來,特意讓出巢穴,容忍區區一介凡人取走自己的蛻皮,結下一份善緣。
可惜的是,雞冠蛇怪還是小覷了天地法則的嚴密,前後滿打滿算不過百年修為,就想蛻變成妖,乃至渡劫化為人形,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正因為如此,儘管雞冠蛇怪有種種佈置,藉助外力、時節躲避,想要取巧渡劫,終究不免事倍功半,只是體內蛇性勃發,匯聚在骨髓腦中,沿著骨節來到顱腔,令腦子變大了三分,同時凝聚出一顆黃豆大小的蛇珠。
這枚蛇珠初成,就有經絡衍生而出,透過堅韌的顱骨,來到雞冠蛇怪的額頭正中,形成一顆混濁的蛇睛,中間有狹長瞳仁,通體金黃,邊緣發散出去的血絲,若似天生符紋,顯然是新領悟的妖類法術,幾近於天賜神通。
按照“自然萬物成妖法則”,雞冠蛇怪顯然是成功了,可惜它用了取巧的法子,不過是一頭半妖,連興妖風,駕馭雲霧,浮游出行都辦不到,還是一條匍匐在泥塵裡的蠢物。
可是,雞冠蛇怪不得不如此行事,與生俱來的靈感發出嚴厲警告,天翻地覆的大災變就在不遠,若想安然渡過劫難,只能儘快修成妖身,免得百年積累,變作天敵口中的血食,修士晉升的資糧。
雞冠蛇半妖輕輕地嘆了口氣,掙脫舊的皮膜限制後,身軀脹大一圈,想著人劫已過,乾脆盤蜷起身軀,悠然闔目而眠。
下一次醒來就是驚蟄,雷霆動,萬物復甦。當然了,還得藉助威力最弱的春雷以完劫,它才能徹底成妖。
與此同時,張弛藉助星月光華照耀安然下山,感覺身體疲累不堪,就尋訪著山間有數的獵人小屋暫時棲身。
或許是過年的緣故,屋子裡並沒有其他人。張弛暗道果然如此,摸黑來到爐灶前,伸手摸了一把,冰冷地有些刺手,心裡再無猶疑。
於是,他取出火引子點著了柴薪,熊熊燃燒的橘紅火焰躍動起來,散發出一波又一波的熱浪,轉眼間驅散小屋裡的寒冷,令張弛疲累不堪的身體為之振奮。
屋簷下面懸掛的醃肉、臘腸有數不多,張弛錯過晚飯,卻不想誤了夜宵,取了一條手臂長的臘腸下來,想著身無分文,就將所有柳葉飛刀串起,寄託在掛鉤上面。
“本來帶上山的小公雞最好,灌了一肚子雄黃酒,正好用來作《叫花雞》。不過,為了取得蛇蛻,還是得以此為媒,給冥冥之中,窺視我的雞冠蛇怪進貢。少不得錯過美味的叫花雞,將就吃著烤臘腸了!”
張弛將柴刀擦拭乾淨,平放著架在爐灶的火堆上,又把臘腸沖洗乾淨,放在刀面上煎炙。
灼熱的火舌,貪婪地舔舐著柴刀,緩慢提升溫度的“鐵板”,將熱量傳到臘腸上。沒過一會,冰山女神似的臘腸卸下高冷的面目,不斷流淌出金紅色的油花,泛起誘人的熟香。
張弛看到這一幕,想著鐵板燒臘腸入口,忍不住饞地流口水,拼命按捺肚子裡高漲的飢火,等著臘腸徹底烤熟,才移開柴刀,隨手加了一塊朽木根,壓住爐灶裡的火焰。
面對整根烤臘腸,張弛也是無從下嘴,想著身無長物,不得不取回柳葉飛刀,將其粗粗地切成幾段,然後暫棄臘腸,伸出舌頭舔浸透熱油的“餐刀”。
一股辣椒麵的風味在舌尖爆炸,蔓延到舌根,頓時口舌生津,化作深水炸彈,轟炸飢火中燒的腸胃:“味道不錯!我有口福了。”
張弛放下柳葉飛刀,用兩根樹枝削皮粗製的筷子,小心翼翼夾起臘腸段,送進嘴裡咀嚼起來。
臘腸筋道緊實的口感,實在是很有嚼勁,遍佈孔隙的腸衣又脆又韌,越是咀嚼著就越有感覺,直令飢寒交迫的身體也跟著哆嗦起來,倒不是凍著了,而是辛苦一番後,滿足時的激動。
如是吃掉其餘幾根鐵板燒臘腸,張弛又在屋外找到一個陶罐,盛著半滿山泉水,放在火焰再次熊熊燃燒的爐灶上煮開,舀出少許放溫後,小口啜飲起來。
溫水下肚後,熱氣發散開來,令身體每個角落都暖和了。張弛畢竟年少,從正午開始長途趕路,又馬不停蹄地上山下澗,頂著重重危機取得寶貝,祭過五臟廟後,疲累一波接一波地發作湧來,終於抵不過打了個呵欠,強打精神,預留了屋簷下的通風口,整個人倒在床上,捲起鋪蓋包裹自己,就像是粽子,安心地就此睡去。
山裡清冷,不過有爐灶的火堆,不斷散打熱浪,勉強維持住小屋裡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