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懷英館仍然被保留下來,作為有熊國各家館廨之一,只是礙於懷英館被世人看作是羅翼篡位幫兇,時至今日也沒有多少人前來拜師就學。
有趣的是,石火光在戰事結束後,婉拒了有熊朝廷的委任,依舊回到懷英館中,他沒有擔任首座,而是一門心思放在自己最熟悉的法器煉製上。
趙黍重返懷英館,就見此地人跡寥寥,自己過去的寢舍積滿灰塵,許多院落房屋也在動亂中被摧毀,至今未被修復,院落長滿雜草也無人料理。
石火光是偶爾出門透風時,看見趙黍憑雙手清理殘磚碎瓦,趕緊上前交談起來,這才得知趙黍境況。
“我打算去西荒流沙之地一趟,可能要去很久。”趙黍言道。
“你……是要去幹什麼大事吧?”石火光也蹲下來,跟他一塊收拾碎磚。
“就這麼明顯嗎?一點都瞞不住?”趙黍不由得發笑道。
“跟你老師一模一樣。”石火光抬眼望向後山:“早些年我也不知道他的盤算,只是見他偶爾會發怔,現在回想起來,每逢他要動身去幹大事前,也都像你這樣心不在焉。”
“我心不在焉了?”趙黍問。
石火光將一塊碎磚扔開:“懷英館這個樣子都好幾年了,也沒誰管過,我就是圖這裡清靜才回來的。你的修為比過去高多了,不會連這都沒想明白。”
趙黍就像是一個被師長教訓的後生晚輩,連連點頭。
“我如今也沒什麼能教你了,你要做的事,更不是我可以幫忙的。”石火光這些年來,心境變得通透許多:“放手去做就是,我這裡不用你操煩。”
兩人說話之際,一名年輕人帶著不知從何處尋來的鐵鏟和推車,他見趙黍兩人扭頭回望,言道:“我見石老你們在收拾,所以拿了工具過來。”
趙黍打量這位年輕人,發現他有幾分眼熟,石火光解釋說:“還記得星落郡那位王郡丞麼?這是他的孫子,特地送來懷英館,說是要當我的徒弟。”
“王郡丞?他現今過得如何?”趙黍問道。
那名年輕人略顯低落道:“祖父在兩年前就辭世了。”
趙黍聞言一時默然,他見這位年輕人動手清理殘磚碎瓦,正要幫忙,石火光卻擺手說:“好了,你去幹你的事去吧,這些瑣事我們就能料理。”
趙黍無奈,但他並未立刻離開,而是去到懷英館後山的抱朴亭中,定坐了一天一夜。
“老師,我明白你當年的抉擇了。”趙黍取出守寂劍,低頭端詳:“願心若起,到了印證破關之時,那一劍你非出不可,若生回頭之念,必定自斬。”
心下了然,趙黍手捧守寂神劍走到亭外,然後回身朝著空無一人的抱朴亭躬身下拜,張端景的身影彷彿一如當年,端坐亭中,目光嚴肅地審視著趙黍。
既是拜謝也是拜別,趙黍收起神劍,隨即一飛沖天,直奔西南而去,在伏蜃谷附近的山野落下。
趙黍的父母被合葬此間,如今戰事漸息,伏蜃谷也不再是當年那蜃氣煙霧繚繞的兇險之地,而是變成一條車馬往來頻繁的商道,遠處還有驛站客舍,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好在山野之中並未受到滋擾,父母墳墓也被結界護持,除了雜草叢生,沒有其他異樣。
趙黍來到此地之後略加灑掃,然後跪在墓前叩拜一番,言道:“孩兒不孝,多年來未曾在靈前守候,未來欲為之事,關乎崑崙洲這方天地,恐怕不能再來了。”
趙黍俯身叩拜,墳墓四周忽生微風,不知為何,趙黍內心忽然安定了許多,一切彷徨、猶豫、閃爍、疑忌,消散於無,重拾赤子初心。
再度起身抬頭,趙黍一身氣象迥然大改,天地造化共聚、陰陽五行攢簇、諸天萬法融匯,宛如即將登臨帝座的天帝。
無復多言,趙黍抬腳邁步,沒有飛天騰空,而是直接穿行挪移萬里之遙,無視千山萬水,一步之間來到西荒流沙之地,放眼觀照,天地間一覽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