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大亮，白神廟陸陸續續出現數名香客。莫凌黑髮未束，只用一根木枝插住，立在寶殿頂端。清晨微風徐徐拂來，帶著夏日將近的幾絲暑意，將一身白衣揚起，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飄逸。

小莫璃身高又漲了幾分，出落得像個溫和的大家閨秀，文靜之內帶著絲絲精明，只不過以前精明外漏，如今內斂。右手拿一隻白毛筆，左手捧著賬簿，看莫凌微微有些出神，搖搖頭，回過神問到：

“公子！你今早帶回的那個半死不活的是誰？我看他不像是什麼好人，留下他，我擔心會出事情。要不要把他就這麼扔出去吧？”

莫凌微微一笑，黑髮被揚起，俊臉轉過來：

“想不到璃兒越來越聰明瞭，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別擔心，這個人我有重用，去讓道童熬藥。我自有安排！”說完，揉了揉莫璃腦袋，將滿頭秀髮揉的微微發亂，直到莫璃滿臉不滿，才笑著收手。

莫璃氣哼一聲，消失離開。黑水自身後顯現，拜禮到：“主公！剛剛有城中的大戶徐家周氏善信，因前次她進香許願，我等派遣四位神兵暗中守護，助其相公押鏢車從劍州武連城平安歸來。今日來還願，說要修建一座前殿，供奉四位金甲天王。特來稟報！”

“四位金甲天王？”莫凌有些疑惑，“我們廟裡有這四位？聽起來怎麼不像是我們這邊的神？劍州武連城的確很遠。”

黑水解釋道：

“主公有所不知！其相公徐宏歸來途中，多次遇上鬼怪騷擾，都被那四個神兵斬殺，唯有一次路過萬安城白馬關外時，在山道遇上前朝古寺邪神勾魂，四神兵斬除之際，不小心露了身形，被徐宏誤以為四位天王。故而才有他的妻子周氏今日前來還願，修建一座前殿，供奉他們！此事還需主公示下！”

莫凌知道他的意思，如今廟裡，只供奉了一位主神，其他都是尤自己來分配香火，提升品級。如今貿然有凡俗人越過自己，黑水擔心未經自己同意，而受到責罰。不過想到這裡，便問他到：

“當初你派遣神兵前去時，可有問過眾人？”

“屬下當眾問過，唯有他們四人率先提出前去，所以才派他們四個。他們一路上遇到不少鬼怪，尤其是鬥邪神時，極為兇險。”

莫凌哈哈一笑：“既然是他們自己幸苦掙來的香火，我這個做主公的豈有不同意之理？可以令他們四個今晚入夢徐宏，顯現法相真容，修建前殿。等到竣工開光之時，我會親自賜名他們。”

黑水低頭回到：“屬下代他們多謝主公！”

“四大天王？”莫凌淡淡思索，忽的一笑，消失在房頂。

李玄集在香火鋪前，躺著搖椅憨憨大睡，人來人往都吵不醒，一位青灰布衣的婦人挽著竹籃，敲了敲桌面，拿起一撮線香，大聲喊道：“賣香火的？快醒醒！這把香幾文錢？”李玄集睡眼朦朧，抬頭看了後到：“兩文錢！”說完，又癱倒睡去了。

那婦人又連連拍了拍案臺，不由得指著奇到：“唉！唉！我說你！真是奇了！還有你這樣做生意的？你不怕把你偷的精光？”見他依舊不見醒來，只得哼一聲，把兩個銅板摔在案上，拿起線香離開。到底是在神明地盤，婦人也不敢亂來，做偷摸之事。

待到婦人遠遠離開，莫凌走過來，似是自言自語：“四大天王！也好，以後就讓四大天王來為我護法吧！”果然，瞥見李玄集眼眉微微抖動。莫凌不由得腹內暗笑，不怕你不上鉤，這次在龍墓得了不少前朝的訊息，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要問過相關人士才可以。

說完，轉身裝作離開，剛走出一步，李玄集聲音從後面傳來：“主公！你想問什麼？”

莫凌滿嘴含笑，果然上鉤了！轉過回頭，面色又冷靜如常：“什麼？我沒問什麼啊！我是在說周家婦人許願要修建一座前殿，供奉四位金甲天王。我正要去看看呢，你要不要一起去？”

李玄集起身：“主公！我們還是找個僻靜的地方談談把！寶塔頂上如何？”說完，起身離開，莫凌眼角滑過笑意跟上去。

二人來到塔頂，李玄集雙手合十到：“南無佛！主公多番試探，不知道到底想從貧僧這裡知道什麼？”

莫凌露出早料到你會如此的神色，淡淡到：“果然如此！昨晚發生了一些事，讓我知道前朝與本朝的一些內情。不過我很奇怪，按我知道的，前朝也有佛門，似乎規模還不算小，幾乎能與道家諸多門派抗衡，勢力可說是不相上下。怎麼本朝忽然變得一蹶不振，幾乎絕跡於中土？”

李玄集聽罷，詫然間滿是驚訝，下一刻神情化作悲憤，面色變幻掙扎許久，才盤坐下來，緩緩到：“主公！你可知道前朝滅亡之密！”

莫凌點點頭：“知道一點！但是不多！你給我詳細解釋解釋？”

“主公！前朝最後幾位皇帝從宣帝，昭帝，惠帝開始，一直扶持我佛門，對抗道門。直到武明帝時，天下突然傳出歷代皇帝造出個什麼秘密基地，培養了一股極強戰力，意圖藉助一件上古法寶，徹底鎮壓兩派修士，將天地人三界都納入自己掌控。道門立即派下各類弟子暗中散佈恐慌，扶持軍閥。明帝對我佛門有恩，但佛門也不是鐵板一塊，有的繼續幫助明帝，有的則同道門一樣，趁亂扶持了幾位勢力。只可惜——”說到這裡，有些不忍再言。

“接下來呢？”莫凌追問道。

“前朝由此大亂，但皇帝身負皇朝之氣未散，仍是一呼百應，到處征戰鎮壓。一位即將羽化的道家高人出手，於數萬人圍攻下，和皇帝雙雙戰死。自此各方勢力開始角逐，最後以本朝太祖獲勝。只可惜，當初我佛門扶持的勢力始終與太祖為敵，而且還有一部分之前還幫助武明帝。所以本朝太祖極為憎恨，立下朝廷後，當下把我佛門斥責為外道，開始處處鎮壓。絞殺各地寺廟護法鬼神，諸多高僧大德，被迫還俗，不從者頒下聖旨，紛紛死於刀劍。可憐無數無辜僧徒，盡被坑殺，那時獻血橫流，白骨如山，幾乎掩過佛祖金身。五百年來，代代皇帝繼續打壓，我佛門在中土，已是近似絕跡，即使偶有留存，都是逃入深山的荒僧野寺。南無佛！可嘆我佛門與道門同為上古聖賢傳承，可惜一招不慎，落得個這般下場。”李玄集說完，已是滿臉痛苦。

莫凌聽完，已經把前後串聯起來，幾乎知道的七七八八，想到一點疑惑，還是問道：“你說佛門已經絕跡？不過，我聽說雪山西域，似乎有不少佛門傳承啊？”

“那不過是我佛門一個支派，根本算不上正統。五百年間，他們為了生存，倒也難得代代相傳。只可惜到底流入巫鬼道。”

“前朝與本朝之事，過去太久，多說無益，現在好好生存才最重要。我知道你是個表面粗狂，實則內心極有算計的人，你來到我這裡，怕也是有什麼打算把。看你這樣的，絕不是平白無故能屈居人下。不過，我是個大度之人，只要你能盡心為我辦事，我也不管你之前是什麼身份。若有二心，我自然有些手段，你可明白了？”莫凌顏色平靜。

李玄集正要起身分辯，莫凌卻繼續道：“你佛門不是也有一句話麼，世間諸法無常，生死相續都是一場場夢幻，本就是你家佛陀的法意，不必這樣作態。我也不管你是哪家佛門勢力，只是從此以後，我要你保證，你身後的勢力，只能為我所用，你可願應下？若是答應我，以後風匯雲集之時，少不了你的好處。”

李玄集聞言，抬頭閃過幾絲愕然：“你知道了什麼？”言語之中，已經不再用主公二字。

莫凌笑道：“你只說你願不願意應下？”

李玄集雙手合十，低頭唸佛，陷入思慮。這時，太陽開始緩緩升起最遠的山頭，漫天朝霞，極為絢爛，當第一縷陽光照在寶塔頂端時，李玄集見莫凌周身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頓時面色大變，似乎發現了什麼極為駭人之事，下一刻，突然就著盤坐之態，衝莫凌行了一禮：“南無佛！”

莫凌淡淡的笑了，化作一陣清風，消失在塔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