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騰飛,你這個不忠不孝的逆子!」
一名頭髮半白的族老淒厲大喊,身軀顫抖,面目猙獰無比,停下了追擊的腳步,轉身奔向宗族祠堂。
見狀,另有族老呵斥:「老祖宗說必須留下他們!」
「拿什麼攔?拿你性命嗎?拿你家眷的性命嗎?」頭髮半白的族老狠狠甩開了阻攔的手,焦急奔向祠堂方向。
追擊的族老人心浮動,很快,散去大半人,其餘人也頹然無力再追,只能看著王騰飛架著趙無疆離去。
「他們,走不出幷州的,趙無疆受了如此重的傷勢,必須要醫治,不可能久拖。」
有族老眼神陰狠,沉聲開口:
「先去救治老祖宗,隨後我們一同出發,只要幷州封鎖,他趙無疆插翅難逃!」
朦朧,灰霧。
天地一片蒼茫,有哭聲,有厲嘯聲,有金鐵碰撞聲,有鈍器沒入血肉的沉悶噗呲聲,有劇烈的喘息聲,種種聲音迴盪在天地間,隱隱約約,時有時無。
「小阿趙?」
稚嫩的嗓音響起,帶著寵溺。
「小阿趙!」
又是一聲輕喚,帶著嗔怒。
「嗯?」
趙無疆緩緩睜開了眼眸,眼前是那樣熟悉又那樣陌生的房間,陳設簡陋至極,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女娃正瞪眼看著他。
「你又睡著了,今日先生交待的詩文還沒誦呢!」女娃衣衫陳舊打滿補丁,她雙手叉腰,手中拿著鍋鏟。
「阿姐,我做了個好長的夢」趙無疆脫口而出,腦袋極為昏沉,他甩了甩頭,晃晃悠悠站起身來。
眼前是一張爛木桌,上面攤放著油膩膩般陳舊的課本。
女娃板著臉,敲了敲趙無疆的腦袋,「我看你就是不想好好誦詩文,哼。快去洗把臉,吃午食了。」
趙無疆木訥點點頭,女娃轉身,走向幾步開外的灶臺,踩在一張小板凳上,翻炒著大鍋內看不清形狀烏黑的午食。
趙無疆揉搓著臉頰,眼前銅鏡朦朧,都是洗不乾淨的斑駁痕跡,但他還是從其中隱隱看到自己如今的面容。
孩童的臉龐,稚嫩黝黑,雙眼木訥帶著疑惑。
他微微愣住,腦海中似乎有什麼遮掩,他覺得哪裡不對,但卻想不起來。
午食很快結束,兩碗黑乎乎的飯,趙無疆一口沒動,羊角辮女娃則津津有味吃了一半。
隨後,她瞪了趙無疆一眼,恭敬端起自己剩下的午食,拉著趙無疆走出門外。
她們爬上後山,山勢有些陡峭,爬上山坡時,兩人都大口喘氣。
趙無疆的肚子咕嚕咕嚕發出聲響,女娃嗔怒道:「叫你剛才不吃,餓死你。」
她們穿過豐茂的草木,來到一片平地,平地雜草眾多,女娃將剩下的半碗飯塞到趙無疆手中,「現在可不能吃!」
她挽起袖子,開始清除雜草。
趙無疆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平地,準確說,是望向前方的兩塊墓碑。
都稱呼為墓碑有些不恰當,因為除了右邊那塊是青石板所立成的碑,左邊的墓,是由石塊和土塊堆壘成的。
左邊石塊堆砌的墓上,歪歪扭扭寫著碳黑斑駁的五個字「趙長源之墓」。
右邊青石板墓碑上,是字跡如游龍般風骨傲然的六個大字「愛妻姚瑤之墓」。
趙無疆眼眶沒由來的一熱,雙腿癱軟,他踉蹌著走向兩塊墓碑,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羊角辮女娃側頭看來,眼眶一瞬微紅,她連忙轉過小臉,抬手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悶不做聲,繼續清除叢生的雜草。
「爹,娘,我回來了.」
趙無疆腦海中記憶的閥門被開啟,奔流的記憶席捲他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