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螢光劃過長空,卻比趙英收手的速度更快上三分。
趙英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身形疾退的同時,憑著對天氣靈力擾動的感應,估摸著飛劍的大致位置,雙腳重重一踩,肥胖的身軀便騰空而起,果斷的右手摺扇向下一敲。
高速穿行於夜色之中的鋒利飛劍與扇脊狠狠的撞在了一起,濺射出一串耀眼刺目的火花,更是發出一聲讓人耳膜極其不適的聲響。
趙英望著折射而去的流螢小劍去勢陡轉,飛舞了半圈又直刺向自己的面門,哈哈一笑,單手開扇截在飛劍的必經之路上。
也不知道曹如用了什麼手段,竟是將四品境界猛的提升了一個境界,更是險些直接破開六品的桎梏,直接躍入七品之上。只是這挾著破境時天地靈力威壓的一劍既然被自己擋下,想要再斬出如此犀利的第二劍、第三劍,怕是難如登天了。
趙英身形還在空中,望向曹如的眼裡便多了十分熱切。
韓元彬霍然而起,茶盞尚舉在手中,卻是滿臉震驚之色。
兩人自然不清楚曹如壓制境界砥礪劍心的手段,只當曹如手中竟有提升境界的神仙術法。這世間秘法萬千,想要獲益越多,往往付出的代價便越大,那些走邪門偏門的,更是多以壽元精血為交換。只是不管怎樣,這等能夠提升一個小境界的術法,自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只怕傳揚出去,便要在江湖上掀起一段腥風血雨。兩人再也按捺不住滿心的貪婪,狠不得現時就擒下曹如逼問個清楚。
兩人百忙之中倒也沒忘了對視一眼,靠著多年狼狽為奸的默契,算是把事後再行分贓一事敲定下來。即便如此,也是各自暗生警惕,抱著害人防人俱有的心思,不動聲色的挪開了些許距離。
趙英甫一落地,雙腳用力一跺,便要欺身上前拿住曹如。
夜色正濃,沒有人會想到這個時候驚破靜謐的,會是院落之中突然而起的一聲慘叫,那道聲音未經唇齒,而是直接從喉嚨深處迸發而出,因為想要忍住卻又無法忍住,聽起來便更為尖細綿長,像極了茶壺水沸時從壺蓋周緣洩出的嘯叫,顯得極為怪異難聽。
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趙英這回使了什麼身法,竟能將如此肥碩的身材像沖天炮般拔地而起,一竄三尺高,一邊嚎叫一邊忙著將手中摺扇四處揮舞,劃出道道罡風護住全身,看上去滑稽之極,狼狽之極。
及至單足落地站定,趙英低頭望去,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只見自己右腳掌鮮血淋漓,碩大一個窟窿橫貫腳掌,透過腳背裡面的斷骨爛肉竟能直接望見地上的泥土沙礫。那柄飛劍當是趁著自己狂喜之際的剎那分神,經由地底潛行提前選好位置,等著自己身形落下的瞬間才破土而出。更是在刺穿腳掌之際,陰險之極的攪了又攪,不然豈會有這等誇張創口。
若便是這樣也就罷了,沒料到傷口中竟還留有無數細小陰毒氣勁盤桓不休,雖說不是什麼要命玩意,但自己默運玄功竟然不能一下祛除,只能將其順著經絡四處蔓延侵蝕的勢頭滯緩一二,此刻便如有無數小刀在傷口中戳來攪去,只讓趙英痛得呲牙咧嘴,滿臉橫肉顫抖不已。
“是哪個兔崽子!”趙英勉強忍住痛,面目猙獰的咆哮著。他空懸著一隻腳,飛快的環顧四周,最終憑著一股極其微弱的劍氣波動,終於鎖定了大概的位置。
一個滿臉機靈的少年正趴在院牆上,只露出個腦袋四處打量,見趙英望過來,便很是熱切的揮著手,一臉興奮的打招呼道,“是你家爺爺我咧。”
一隻灰貓蹲坐在他的頭上,兩隻爪子抓緊了髮髻,睥睨四方,一副見慣世面的從容模樣。
“跳啊,再給爺爺我跳一下。”江離兩隻手扒在牆沿,只恨不能騰出來鼓上幾掌,真真是人間憾事,“一隻小肥兔呀肥呀肥,蹦蹦跳跳真可愛。”
俞昊新忍不住呵呵一笑,回頭望見曹如鳳眼圓瞪,連忙變為閉嘴偷笑。
趙英怪叫一聲,右手一揮,一根扇骨化作一道烏光,徑直射上圍牆。
江離雙手一撒,只聽牆外傳來重物墜地咚的一響,接著便是一道誇張至極的慘叫聲驟然響起,撕心裂肺拖著極長的尾音,竟是比先前趙英還要慘烈上三分。
趙英也就這一出手,分神之際便被傷口處纏綿的幾絲陰損氣勁透過脈絡,在鄰近的幾處穴竅裡狠狠的紮了幾下,只痛得鼻涕眼淚直掛,抱著腳跳了兩跳,險些就要嚎叫出聲,連忙先收回氣勁鎮壓住,再尋思如何慢慢撥除一事。
卻聽牆那頭一陣窸窣作響,過得片刻便見那少年又爬上牆頭,比之剛才又高了一截,懷裡抱著那隻灰貓,洋洋得意的道,“小肥兔,沒想到了爺爺這麼快就找到了個梯子,又爬上來了吧。”
見無人搭話,江離很是熱絡的朝著曹如揮了揮手,毫不見生的喊道,“姑姑!姑姑你好!我是你的好侄兒大寶啊。”
曹如見俞昊新回頭面色古怪的看來,正要說自己自小在劍閣長大,哪來的侄兒,只是話未出口,想著剛才看到的灰貓,突然聯想到了什麼,臉色又白得一白。
得,嚇到姑姑了。
江離吐了吐舌頭,把灰貓放在牆沿上,一邊笨拙的往牆頭上爬,一邊喊道,“姑姑莫怕,家裡一切都好,等我們姑侄聯手,嗯,還有那個傢伙,你也別閒著,我們三個一起把這胖兔子宰了,我們再敘舊啊。”
趙英弄不清根淺,這回硬是看著那少年肆無忌憚的翻牆,忍住了沒再貿然出手,只以心湖傳音向韓元彬交代一二。
韓元彬仔細往趙英腳上看了幾眼,心有慼慼的默默往牆根那兒暗暗挪了幾步,開口問道,“道友姓甚名誰,師承何處?”
“老道長……你停那兒就好,可別靠近了嚇到我。只要你不出手,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江離一屁股坐在牆頭上,又把那隻灰貓在懷裡抱好,見韓元彬頗有幾分不以為然,接著苦口婆心的勸道,“要不是弄死你的代價有點大,小爺也不會與你囉嗦。到時候你身死道消,我掉肉心疼,大家相逢一場,何必呢。”
韓元彬隱約覺得這少年的話語儘管聽著虛妄浮誇,語氣篤定神態閒適卻又好像真有幾分把握。雖然搞不清楚這少年底氣何在底牌是甚,想著戳傷趙英時用的那些陰損手段,他還是猶豫著將腳步停了下來,目光只在江離和趙英之間遊離不定,始終拿不定主意。
趙英忍著痛,呲牙咧嘴的透過心湖嚎叫著,要韓元彬莫被少年三言兩語誑住了。
抱著灰貓坐在牆頭的少年兩條腳在牆內晃盪,顯得極有耐心。
青年劍客和美豔女子眼神互動,驚疑未定。
天色已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