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有點古怪。”古遠池望著街道上人群漸漸退散,用手肘推了推馬邗,示意他往外面看看。
馬邗正專心對付手中的牛肉醬骨,聞聲極是敷衍的抬頭望窗外瞟了兩眼,約摸連街面都沒有看到,便嘟囔著道,“說剛才那個彈琴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長得白白淨淨,初看並不驚豔,倒是屬於耐看的那一類,越看越有味道。但若是非說長得如何禍國殃民的,倒也遠遠談不上。除此以外,倒也沒有什麼特別值得留意,更談不上有什麼古怪。
你古遠池這小白臉別的見識多,但說起對女人的瞭解來,在我老馬面前還得甘拜下風啊。
江離坐在古遠池的對面,聞言倒頗為贊同,“這一波三折的場面,她還能像個沒事人一般。說起來只是一個街頭賣藝的姑娘,能有什麼見識,便是性子再疏淡了些,也不至於如此安之若素,全不在意。”
這話說得不錯,卻只說了一半。
江離現在卡在破境的瓶頸,身體情況便有些難以言喻的微妙,渾身上下盈滿的念力不受控制的向外發散,倒是讓自己身體的小世界與周遭天地建立了一種奇妙的互動聯絡。這種在破境前才會產生的被稱作“偽道”的狀態極為玄妙,會讓人不自覺的產生與天地融為一體的錯覺。
這種狀態一般持續不了多久,要麼一鼓作氣衝破桎棝,要麼無功而返跌落回原地。這偽道之稱,雖說加了個“偽”字,實則對於修士感應法則體悟天道也頗有幫助,至於究竟能從這不可言說的狀態中感悟到什麼,倒是要看個人的緣法了。
江離卡在偽道狀態已經頗有些時日,這遠超常人的時間,使得他早已從最初的期待憧憬,變成了徹頭徹尾的焦慮憋悶,甚至對於修士們奉若珍寶的什麼天道體悟也早已失去了興趣。
這該有的,早就有了。註定沒有的,強求不來。他倒是想得開得很。
何況一直處於偽道狀態對於他的識海來講也是個不少的負擔,憑藉大小世界的溝聯,使得他對於四周的變化極為敏感。大量的訊息內容不受控制的湧進神識之中,若不是他識海之中自有乾坤,只怕早已禁受不住,從而神念盡毀變成個痴傻之人。
倒是藉著這個神奇的功效,他清楚的感知到在剛才那一陣鬧劇中,那個女子約摸起了兩次殺意。賈家兩兄弟一前一後,一人一次,倒也公平得很。
只是自己倚仗著偽道狀態方能捕捉到其中的異樣,對面的古遠池竟然一眼發現其中古怪,卻是不知道使了什麼神通。
倒是一旁的馬邗扔下手中的骨頭,用手背抹了抹油嘴,拎起酒壺先給自己面前的酒杯加滿,又看了一眼兩人面前的杯子尚未動過,這才放下酒壺,不解道,“這女人正不正常,也該那個姓賈的操心,皇帝不急,太監急個蛋蛋。”
江離比了個大拇指,深以為然,端起杯子和兩人分別碰了一下,笑道,“莫管閒事,喝酒喝酒。”
說是一起喝酒,實際上古遠池不擅飲酒,比之江離還要不如,只是少許舔了一口,便被辣得嗆咳不已,滿臉通紅的敗下陣來。這北地的冷葉酒倒是頗合馬邗的胃口,即便是一人獨飲也興致不減,接連喝了好幾杯,連道好酒。
古遠池雖不飲酒,菜也挑挑揀揀的吃得不多,話匣子開啟了倒是一直沒停。
畢竟是出身於豪門世家的公子,別的不說,光飯桌上展現出來的這份博聞強記的功夫,著實讓江離大開眼界。不管說什麼話題都能接過來,還能引經據典的說出些道道來。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古遠池太過於健談,看那神情一本正經,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也不知道進行了多少道自己的潤色加工,多半也只能打著折扣聽。
馬邗見得多了,倒是習以為常。
江離極為佩服,驚歎道,“若不是聽古兄所言,真不知道這南疆之南,竟還有如此廣闊天地。”
大唐帝國版圖,以南績為最南。再往南便多崇山峻嶺,像是造世之初便落下的一座不可逾越的屏障,便是飛禽走獸也不能從容翻越,唐人稱之為蠻夷之地,除了流放的重犯,甚少會有人踏足其中,典籍之中也只有廖廖幾筆語焉不詳的記載。
“古書上曰:南夷多瘴癘,遇之則沒。”古遠池嘆了口氣,感慨道,“殊不知山林之中,早已別有天地,我倒是遇見些從裡面出來的人,那些人可與中原大不相同,不講禮法,不事祖宗,行的都是些祭拜邪鬼惑亂人心之事。”
“祭拜邪鬼,惑亂人心。”江離默默的念著,顯然對於古遠池說的一些南夷故事極為上心,自言自語道,“若當真神奇,倒是值得走上一遭。”
古遠池見江離不似虛言,說話間更是一臉神往,不由得吃驚道,“這南夷化外之地,危險重重,小江兄弟去那兒作甚?”
“去瞅熱鬧。”江離哈哈大笑,想著等此間事了,便要先去南夷之地遊歷。
祭拜邪鬼,祭拜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