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出發的時間只能挪到了午後。
馬車車輪碾著溼泥,軋著剛剛在春雨中歡呼新世界到來的小草小花,準備啟程。
雖然多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來準備行李,只是江離實在沒有什麼家當需要反覆清點,全是些丟了也不會心疼的物事,而且也早被他一股腦兒的扔到了自己的儲物戒指中。所以一個上午他就沒事人一般盡坐在一旁,看著城主府裡的丫環和紅袖樓的姑娘們穿流不息的往車廂裡面搬東西。
互相看不上的兩撥女人們,仍舊互不言語,只是在手底下暗自較著勁。你放歸你放,我非得擺個更好的不可。
從蜜餞瓜子到枕頭被衾,不一而足。臉盆痰盂也就罷了,竟連鍋鏟都備了一套,只看得江離瞠目結舌,心想若是遇到不認識的人,多半會以為自己是走南闖北的雜貨郎。
好容易求得雨過雲收,終於可以息事寧人的江離坐在馬車車轅上,一手執韁,一隻手向著送行的隊伍頻頻揮手。
“放心好了,我一定把吳絮兒平平安安的帶回來。”江離用力的往空中揮了揮拳頭,儘管心裡還有些憂心忡忡,但是表現得極為堅決果斷,算是對的起一眾鶯鶯燕燕一車的吃穿用度。
江離向著人群,特別是後排石階上的曹如和俞昊新,還有柳曉曉揮了揮手,輕輕一拉馬韁,馬車徐徐前行。
本來俞昊新還想著同去助力兄弟英雄救美的,結果看到車廂頂上正蜷著酣睡的灰貓,便默默打消了一同前去的念頭,安心留在南紹教導弟子。
馬車緩緩出了南門,兩匹出生和長大都是在熱鬧城裡的馬兒,對於人生中的第一次遠門顯得極其的興奮,壓根不在乎身後還拉著一個車廂,只是亢奮的打著響鼻揚著蹄子,若不是江離擔心身後塞得滿滿的寶貝,始終不敢放鬆手中的韁繩,不然怕不要就此跑的飛起。
從南紹城出來一路往南,穿過幾座不成規模的村鎮後,道路便漸漸泥濘崎嶇了起來,正好兩匹馬兒對於單純的速度也喪失了興趣,於是漸漸放慢了速度。已經有好久聽不到熱鬧的人聲,只有沉悶的馬蹄聲在曠野中聽得格外清晰。
不時有不知躲在何處的小獸在嗚嗚的咆哮,大概是因為有人闖入到了他們早已經分割好的領地,於是顯得極其的憤怒。只是終究是第一次看見雙套馬車這樣的龐然大物,又不敢貿然接近,只能發出恐嚇的嚎叫聲目送馬車漸漸走遠。
“真是個瘋子。”
江離看似坐在車轅上正望著道旁那些沐雨之後盡顯青翠的綠草地發呆,實際上思緒早已飄到了那封李真特意留給他的書信上。
“什麼叫她的男人在我的手上,為了公平起見,我的女人就得在她的手上!”江離向著路邊憤懣的吐了一口唾沫,怒道,“屁個公平,老子就是手欠,早知道在橋頭弄死這個瘋婆子,也就沒那麼多事兒了。”
一身的皮毛還沒有長齊,所以之前自慚形穢死活不肯見人的灰貓師叔,早已經憋壞了,此刻天高海闊廣無人煙,死活也要在車頂趴著而不願意躲在車廂裡面睡覺。它聞言搖了搖尾巴,表示深以為然。
江離憤憤不平的一路噴著口水,終究貓師叔懶得說話,少人相和便覺寡淡無味,除了口乾舌燥外,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效果產生。想靠著幾句剛學來的粗鄙之語來排解心中的鬱悶,也是痴心妄想。
倒是貓師叔聽得心曠神怡,聽到精彩處便止不住的將利爪往車廂頂上撓上兩下,好不痛快。
此時天已黃昏,暮光下的群山像是一幅陳舊的水墨畫,有一種陰沉的寂靜。想著再往南走便要進入山嶺,雖然對於修道中人來說,並不會覺得夜宿深山野林有什麼不便之處,但如果可以選擇,還是更喜歡在平整的地帶找處舒服的棲身之所。
江離掏出地圖仔細看了看,駕著馬車駛向前方的一個岔道。
這是一條通往遠處河灘的路,應該曾經有過極為繁華的過往,因此眼前的道路修得極寬,可以輕鬆容納兩架馬車並行透過。沙礫混著泥土被反覆碾壓成極為緊實的路面,很難再被頑強的幼苗生長鑽破,一眼望去光禿禿的蜿蜒而行,與兩邊豐茂的草木形成鮮明的對比。
江離極為愜意的靠在車轅之上,迎著晚霞餘暉,吹著春日和風,哼著不成調的南疆小曲,任由馬車徐徐向前,只消在天完全黑之前趕到河灘便是。
就算趕不到,也不是什麼大事。
既然李真那個瘋婆娘約了年前在南夷大山中會合,離現在時間充裕得很,江離便也不是很著急,更何況急也急不來,索性先把煩亂的心緒放到一邊,且行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