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紀不大,但那雙目如炬,好似能看透他心中的障礙,明白他心中所想一般。
張傳世有些羞愧又有些惶恐的垂下了眼皮,低低的應了一聲:
“是……”
他的眼淚都要流了出來。
那一年,他心中的那個偉岸的‘人’在鬼與他之間,選擇了治‘鬼’,從此頭也不回的將他拋下,自此生疏,再也沒有親密無間的時候。
張傳世從那時起,心中便缺少歸宿感。
他沒有家,沒有親人,雖說總在萬安縣打轉,卻對這個縣城有種格格不入之感。
他不成婚,不生育子女,是因為他在成年的過程中,並沒有得到父親關於該如何為人父、為人子的教育——他不敢養育小孩。
後來他奉‘紙人張’的命令,在鎮魔司外開棺材店,一開就開了好些年。
看著鎮魔司的人來來去去,前腳有人剛死,後腳新的人就來了。
他嬉笑怒罵與人打交道,冷眼看人命一茬一茬的消失,逐漸就煉出了一副鐵血心腸。
與鬼打交道,沒有好下場,也沒有哪個到了最後能維持人性。
‘他’不能,鎮魔司的馭鬼者也沒有一個能。
……
這種固定印象,直到趙福生的出現時,才終於被打破。
此時他看到四十年前的張雄五,驚愕、不敢置信與年少時殘留的種種恐懼同時湧上了心頭。
出於血親天性,他情不自禁的想要親近,但因為少年經歷,他又對此人感到本能的恐懼。
正當矛盾時,趙福生彷彿勘破了他內心的糾結,替他下了決心。
她話語中透露出了之後要將張傳世帶走的決定,這極大的彌補了他年少時期被人拋棄的恐懼。
“多謝大人……”
張傳世收起了以往常掛在臉上嬉皮笑臉的神情,認真的說了句。
“別亂跑,讓我找不到人了。”
趙福生淡淡交待了一句。
張傳世眼中含淚,嘴裡卻‘噗嗤’一聲:
“絕不亂跑,就跟義真留在此處。”
趙福生微微點頭,沒有再與他多說,而是扭頭往戲臺上行去。
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佈置好的戲臺幾乎被鬼廟取而代之。
喬越生復甦所帶來的危機並沒有徹底的解除,馬面的品階與它相同,雖說都是一樣的鬼神,但一個未受香火,一個生前就已經享了人間跪拜,仍有些許差距。
好在趙福生拼湊完整了馬面的鬼屍,縮小了兩者的實力差距,但要想使喚馬面分解喬越生,除非將來令馬面受萬民香火供奉,同時找到它伴生之物的兇刀,將其徹底拼湊完整。
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
同時召喚馬面及馭使它辦事,需要消耗大量的功德值……
趙福生雖說因收服馬面而獲得了一部分獎勵,但這些功德值她仍有大用,不能在此時揮霍出去。
她對喬越生是另有安排的!
鬼差馬面一封神,便與先前無頭時期且受鬼棺壓制截然不同了。
隨著馬面走近,喬越生的廟府開始碎裂,香火折斷,斷香夾雜著還沒有徹底滅絕的青氣落入香爐之中。
香爐表面也出現縱橫交錯的裂紋,此時卻再難修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