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江臨去世後沒多久後,姜煙就病得一發不起。
連日來的奔波勞累,心神憔悴,哀莫大過於心死。
那天,她守了他一夜。
其實醫生他們早就已經說過讓家人做好心理準備,但她還是無法做到。
輸了幾天的液,躺了幾天的病床,一直到阮江遺體臨送火葬場的那天。
她終於繃不住情緒了,一想到數月前還與她調情蜜意的男人,如今只剩下一抔灰,她便疼得撕心裂肺,猶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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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入冬的時候,姜煙病得越發嚴重了,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不過月餘,她眼角竟多了幾條細紋,髮間也多了幾根從未出現過的白髮。
她才三十四歲啊,明明幾月前,她還是被阮江臨寵得玉軟花柔的少婦。
自阮江臨去世之後,阮子清就一直放在阮宅養著。
姜煙實在是沒精力,她整日渾渾噩噩,焦靜言說要把她也一併帶回老宅。
可姜煙不肯,她性子一向倔,說是不肯便決計不會回去。
她放了工作,在七號院裡一待就是幾月,她也無需工作。
靠阮江臨留給她的那些資產,夠她和阮子清造幾輩子了。
阮子清吵了幾次,說是要見媽媽和爸爸,焦靜言也和姜煙聊過幾次,不過見她神傷,每每都還沒開口便已說不出口了。
姜煙是個執念很深的人,阮江臨當初的一句話,可以讓她肖想二十年。
如今,更是如此。
有些人,有些事,除非她自己肯放下,否則別人是怎麼勸,她也放不下的。
她待在七號院裡不肯出來,像是將自個兒鎖在了和阮江臨的回憶牢籠裡。
她貪戀著七號院裡每一分曾經屬於男人的氣息,一滴一點,她都憶起往昔分毫。
她還記得,阮江臨住院前的一天,她在家給他收拾東西,那時他攬著她,說自個兒要是回不來,就讓姜煙之後再找個人嫁了,只是千萬別再找像他那樣的了。
有些人,傷心一次就夠了。
那人要是介意阮子清,就將孩子送回阮宅,阮江臨留給她的那些,就當做嫁妝。
姜煙那時在他懷裡氣得能哭死,捂著他嘴不讓他說。
他淨會烏鴉嘴,只是看著好看,說不出來什麼漂亮話。
那些日子,她閒來無事,整日整理他的衣衫,有時抱在懷裡,能坐上一整天。
所有人都勸她節哀,她又該如何節哀。
她自年幼喪父,後又喪母,她記不得童年的灰暗,只是記憶裡關於阮江臨幼時拿京話逗她的那束光,照亮她整條人生的大道。
她的家人,摯友,愛人皆前後離她而去,好或壞,她從未真正地得到過。
如此一想,自己這三十四年又到底活了個什麼勁兒?
織的那張網不過困住了她自個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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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焦靜言不忍再看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了,心狠之下,把阮子清給她送了回來。
孩子太小了,還不能理解爸爸去世是什麼意思。
在他的世界裡,就是想問爸爸媽媽什麼都不來看他,為什麼媽媽整天那麼傷心,他想要爸爸抱,想要媽媽疼。
她拖著疲憊的身子,不得不稍微振作起來,她自己怎麼作賤自己都行,可是阮子清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