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的女主人,如果真的十年都沒有出現過的話,那麼管家先生代替她給大鐘上發條是最有可能的事情,所以,管家知道通往鐘樓的門怎麼開啟我並不奇怪,但是,您只是一個廚娘,既不負責管理其他人,也不與女主人直接接觸,您為什麼能夠在管家先生之後進入鐘樓呢?”
“您既然知道雙開門的秘密,那也就代表您知道這個家裡所有的密道和機關的秘密,再加上,您是15年前剛剛建好明鏡屋就來到這裡的人,對這棟房子的瞭解肯定比其他人要多得多。所以,婆婆,請您不要再否認了,告訴我們真相。”
惲夜遙說到這裡的時候,廚娘婆婆的腰已經彎下去了,她好像很痛苦的樣子把手撐在桌面上,王姐幫她按摩著背部,一副擔憂至極的樣子。
忍了又忍,王姐終於開口說:“惲先生,請你過一段時間再問好嗎?現在婆婆的心臟很不舒服,我怕她會出什麼事?”
惲夜遙沒有反駁王姐說的話,他搖了搖頭站起身來,走向桌子對面的兩個女人,緊挨在他身邊的顏慕恆立刻一起站起來,像影子一樣跟隨在惲夜遙身後,他那高大的身軀給人一種威懾感,讓人不敢靠近惲夜遙半步。
兩個人路過柳橋蒲身邊的時候,柳橋蒲站起來一把拉住了顏慕恆,悄聲問他:“你上來的時候小小還好嗎?”
“很好,小小沒有受傷。”
“我是問你小小的情緒還好嗎?”
“和平常一樣啊!沒看到她特別激動的樣子。”
“那就好!你可得給我護好了她,聽明白沒有?”
“我知道,老師你放心吧。”
“還有,小心老婆婆的身體狀況,我覺得她確實很不好,讓小遙注意分寸!”
“我明白,小遙不是個魯莽衝動的人,他這樣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兩個人的話語幾乎僅限於口型,顏慕恆在回答柳橋蒲問話的時候,一隻手仍然牢牢握著惲夜遙的手,好像生怕他下一秒又被人帶走一樣。
惲夜遙溫暖的微笑,讓廚娘婆婆心裡安定了不少,她繼續說:“在跟著安澤到明鏡屋之前的事情我就不多說了,我來說說之後吧,明鏡屋建成實在1998年,當時到這裡來住的人只有我,安澤和安茜三個人,安茜就是安澤的女兒,過來的時候剛剛小學畢業,也就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
“那個時候的我沒有什麼事情,也不用幹廚房裡的活,安澤到這裡之後,在山上找了一個女僕,來替我們幹家務。除了生活寂寞我帶一些之外,其他的倒也沒什麼。”
惲夜遙問:“婆婆,您到明鏡屋時多大年紀了?”
“三十六七歲吧,我記得我當時虛歲37,實歲剛滿36。”
“您和安澤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我是安茜的家庭教師,也是她的替身,更正確的來說,還是明鏡屋的管理者。”
“也就是說,在管家先生到來之前,實際上,都是您在旅行管家的職責,對嗎?”
“是的,當時的女僕並不住家,安澤和安茜又處於完全隱居的狀態,所以裡裡外外的一切都是我在打理。”婆婆說:“還有,安澤要求我對外必須宣稱自己是他的女兒,以此來隱藏安茜的身份。”
話語停頓之間,廚娘從口中溢位一聲嘆息,這是一聲特別深沉和悲傷的嘆息,似乎嘆出了廚娘婆婆多年以來,深埋在心底的積鬱之氣。
她繼續說:“我自己的父母長什麼樣已經不記得了,我能夠想起來的,只有剛才所說的那一點點。對於安澤來說,我不過是一個替身,一件替他遮蓋住搖錢樹的工具,而這棵搖錢樹就是安澤自己的女兒安茜。”
“在我未滿20歲的時候,安澤就收養了我,那時候,他剛剛年滿40歲,辭去了地理老師的工作,專心致志研究自己女兒的夢境。其實,你們所有的人都被欺騙了,他所謂的預言,根本就不是自己想出來的,全都來自於親生女兒的夢境。”
“安澤這個人是我所見過的最殘酷的父親,沒有之一。他趕走自己的妻子,限制女兒的人身自由,強迫女兒不停睡覺,做夢,小學畢業之後,再也不讓她上學。並且讓我這個陌生人來代替他照顧年幼的女兒。而他自己則經常外出,甚至有的時候好幾天都不回家。”
“甚至於我只能在他出門或者辦公的時候,偷偷溜進書房看一會兒書,還得要小心翼翼,不讓任何人知道我進入過書房,要不然的話,就會被臭罵一頓,然後關在自己房間裡反省。”
“你們所聽說的那場火災,發生在1999年4月份的時候,我記不清楚是哪一天了。但是對於我來說,整個人生的變故則是在1998年10月份的時候,那天是10月25號,安澤請了一批工匠來別墅修繕維護。明鏡屋建好之後非常奇怪,每隔半年,安澤就會請工人來一趟,裡裡外外全部檢查一遍,而且這些工人都是他認識的。”
“請工人來修繕房屋的原因,他不可能親口告訴我,所以當時,我的確不知道,這棟房子里居然存在著那麼多密室。每次工人來的時候,安澤都會將我趕到偏屋去,10月25日當天也不例外。”
“安澤好像是生怕我看到什麼,但我卻非常樂意他這樣做,因為這是我唯一可以光明正大在書房裡看書的時間。這種時候,就算被安澤發現了,他也不會罵我。我記得清清楚楚,那一天晚飯之後,有一個青年工人偷偷溜到書房來,他那髒兮兮的手扒在門板上,對我說:你可真漂亮,小姐!”
“我一開始以為他的這句話是在諷刺我,因為我對自己的年齡和容貌有自知之明,所以我嘲笑他說:你是不是不知道什麼叫做漂亮啊!沒想到這個工人毫不在意,他又對著我說了好幾句讚美的話,然後就一陣風似的溜走了。在工程結束之前,他每天都會趁著工作間隙,偷偷跑來找我聊天。”
“漸漸的,我也會故意找理由,在固定的時間到偏屋等待他。對我來說,它就像是一隻暗夜裡的螢火蟲,點亮了我的內心,讓我第一次有了思念這種情感。你們可以想象得到,一個是被囚禁在牢籠中的孤兒,沒有享受過家庭或者愛情的甜蜜。”
“另一個是窮困的打工者,他每天每天都在為了養活自己和家人而奔波勞碌著,根本就體會不到多少人世間的溫暖。這樣的兩顆心,就像兩塊磁鐵一樣,很容易就緊緊吸附在了一起。”
可我怎麼可能會殺他呢?我是為了能讓他留下來,為了他能安心和我生活在一起才做的那件事啊!
為此,我無數次向小於表白自己的心意,希望他能安心下來,可他就是停止不了那種莫名其妙的驚懼。終於,我和小於在某一天爆發了一場爭吵,就在還沒有搬遷到主屋的書房裡面。雖然爭吵的方式不是很激烈,但對我來說,這無異於是發生了一場地震,讓我瞬間意識到,我必須把那個老傢伙的屍體處理掉,才能真正得到安寧。
但是處理屍體談何容易,我既不能把他扔在雪地中,讓大雪去消融,也不能把他扔進火爐之中,那樣就會被女僕發現。想起火爐,一個連我自己都感到驚愕的計劃,在我腦海中形成了,那就是把整棟房子都變成一個大火爐。
當然,我不是指主屋,主屋未來我們還要居住使用,我指的是偏屋,把整個偏屋都燒掉,連同屍體,連同所有不好的東西,還有小於腦海中那讓他驚恐的惡魔。
從此以後,我們再也不到偏屋去了,我想只有這樣,小於才能真正平靜下來,我也才能擁有真正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