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閉了眼睛抬起臉頰,給胖子打。
胖子毫不客氣給了他了兩拳,才鬆開他。
男人從褲兜裡掏出紙巾擦了擦鼻子口角的血,將紙巾扔進了走廊的果皮箱。
我爸見狀眉頭不皺,壓根沒有勸解的意思:“行了?去醫生辦公室吧。”
醫生還在值班,見了胖子,聽說是產婦大兒子,便仔細將情況介紹了一遍,專業術語我也不懂,只聽了個大概,說是出血點在盆腔主動脈,情況複雜,能搶救回來是萬幸。現在應該沒危險了,但要多住院一些日子。
胖子聽得面色發白,差一點,他就徹底失去媽媽。
醫生講完,和藹一笑:“對了,你有沒有看到你弟弟?很健康,也不枉你媽辛苦生下來。”
胖子咬牙切齒擠出幾個字:“看個屁!”
醫生看了胖子和陳老師一眼,情知有異,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
醫生辦公室不能久待,陳老師便將我們請到VIP病房。房間裡很寬敞,有兩張床,一個三座沙發,一個小圓桌,還有個嬰兒床,一個大媽守在嬰兒床邊,看見胖子立刻縮了縮脖子,正是上次被胖子打的陳家親戚,或許還兼任保姆。
陳老師請我們坐下,那大媽趕緊將嬰兒床推到離胖子較遠的地方。
胖子見了一陣冷笑:“放心,我還不至於拿個嬰兒撒氣。”
陳老師垂下眼皮:“沒這麼想,知道這孩子礙你的眼。”
“只有孩子礙眼?”
陳老師不說話了。
他倆劍拔弩張一觸即發,我爸不得不開口:“胖子,情況你也看到了,要不你在這附近找個賓館先住下?陳老師也需要休息,明天才能照顧你媽媽,有些事你再不爽,也替代不了他。”
我聞言朝胖子挪了挪。
爸爸咳了一聲:“瀟瀟跟我回去,添什麼亂?”
胖子搖搖頭:“瀟瀟,你回去吧。”
我不情不願答應:“噢。”
回去路上,爸爸一路握著方向盤,看也不看我:“就那麼心疼胖子?”
我不理他。
“死丫頭,也不心疼你爸,這顛來倒去大半天多累。”
我瞥他一眼:“你是大人,胖子是孩子,差點沒媽的孩子。”這時節跟胖子計較,爸爸也不害臊?
爸爸皺了皺鼻子:“不說了,怪沒意思。”
我低頭輕輕笑了笑,開啟車窗,任夜風吹散尷尬。
高速公路兩旁,城鎮的燈火像流星雨,一網一網飛速向後滑過去,滑過去,天上的星星被映照失色,三三倆倆一眨一眨,像早自習打瞌睡的眼睛。
難得的父女相處空間,更是那次書房爭執後難得的祥和氣氛。
“爸爸,你說胖子是不是怪可憐的?”
爸爸哼了一聲:“不成熟。他一個不大不小的男子漢,這點兒事都經不起,算什麼男人?還好意思哭鼻子?”
“你當然輕描淡寫,家庭破碎生離死別,你又沒經歷過。”
爸爸不說話了。爺爺奶奶感情甚篤身體健康,他還真沒法感受胖子的心情。
我低頭,纏繞著手指:“如果你和媽媽離婚,胖子的今天大概就是我的明天吧?呵呵,你姿色不錯又有錢,女人緣不會比何叔叔差。媽媽溫柔貌美,自然有追求者。那時爸爸有後媽,媽媽有後爸,再生個小孩子,我就是多餘的。除了胖子,還有誰會摸我的頭聽我哭呢?我心疼胖子不假,心疼我自己也是真的。”
車子一個減速,我栽了栽身體,隨即被安全帶拉回去。爸爸將車泊到緊急停車道上,雙手握緊了方向盤,直視前方。
很久很久,他才重新起步,一邊淡淡說一句:“絕不會有那一天。瀟瀟,爸爸跟你保證。”
一個父親的保證,應當字字千鈞。
又很久很久,我回答了一句:“你說了,我就相信你,因為你是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