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國殃民、牝雞司晨、淫蕩邪魅,古往今來所有用在女人身上最惡毒的詞彙他們都毫不猶豫得砸向我,其中一半由我授意,而另一半……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趁機宣洩對我長久以來的不滿與厭惡。
元明忙於政事,又為了我不得不避嫌,只能每晚讓宦官傳信於我,叫我安心,那些辱罵我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可他如今根基未穩,能用的人朝中寥寥,是以我告訴他,忍。
我也需要他忍,我不想要他頭腦一熱生了反骨,誰的話都不聽第二天直接立我為後——那樣也太可怕了。
我在等一個時機,一個群臣激憤到了頂點,我挺身而出,自請離宮,前往封地的時機。
我等到了,也這樣做了,我站在朝堂之上,讓他放我出宮。
我說:陛下大了,哀家功成身退,想回封地養老了。
我說:季清將軍為人穩重,此次南征又恰巧路過封地,就讓他送我吧。
我說:自此後不能再照顧陛下,還望陛下多自珍重,努力加餐飯。
我看見元明在殿上愕然無措的神情,冕旒遮擋著天顏,他長久無言。
我又高聲說道:“還請陛下准許。”
元明起身,他緩緩走下臺階,站在我的面前。我們四目相對,胸中情緒翻湧,面上卻都維持著冷靜自持。
“母妃……想離宮了?”
“哀家該離宮了,以後該陪伴在陛下身邊的不是哀家。”
“兒臣……還想好好照顧母妃。”
“不必。”我笑,“哀家能照顧好自己。”
他望著我:“母妃想走,兒臣……兒臣想留也留不住了。”
“能與陛下有一段母子情分,也是人生幸事。陛下……不必想送。”
過去月餘,元明終於在當晚重新踏進了我的宮殿。
“你騙我。”這是他開口對我說得第一句話,他神情陰鷙,雙眼血紅,顫抖著聲音重複,“你騙我!符嫆你這個騙子!我對你真情,你卻如此假意!你早就與他們串通好了,季清也是,那群朝臣也是,不管是依附你的還是厭惡你的,都能變成你手中利器對不對?我也能,是不是?
“撫養我這個太子,能保你不受群臣攻訐,不會被他們逼死,即使你再怎麼討厭我,你還是選擇了撫養我;符光,我舅舅,不管你如何厭惡他,只要有可利用的地方,你照舊會對他笑,照舊會對他示弱。
“符嫆,曾經你我二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本以為我做了皇帝,我們兩個那苦難的日子熬到頭了,我能給你,能給我們一個安穩的日子,你卻為何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離開我!”
我心中鈍痛,眼淚不知何時流了滿面,我想伸手去碰他,卻被他一把開啟。
“你有什麼好哭的?這一切不都遂了你的願?符嫆,我曾以為我們是兩情相悅,你不過就是害怕自己對不起我母親,害怕我們日後被史書唾罵,我願意忍也願意等,等到我站位腳跟,我什麼都會給你。可你完全不信我,不,你是根本不在乎我,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你不過是被我逼迫。既然如此……那便一別兩寬吧,你如意,從今往後,我也不必再為你的煩憂而困擾。”
“元明……”
“就此別過啊,母妃。”
“元明……”我伸手想要抓他,卻只抓住了他的衣袖。布料絲滑,從我指尖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