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陳王裡，李漁將［竹肋牛］收入［方壺］，步行走向王家。

此時已至晡食，陳王裡內，本該是炊煙裊裊、麥飯飄香，眼下卻只七八個老嫗繅絲、三五聲犬吠雞鳴。

竟給人一種冷落荒涼的感受。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天空院］人煙阜盛，吃喝玩樂樣樣俱全。

那［廛市］中，整夜燃著［沼氣燈］，至子規夜半，猶燈火通明。

往來遊人嬉集，觀者如織。

陳王裡等四個裡邑的原住民們，哪見過這樣的過活。

一個個男男女女流連忘返，除去農忙、夜宿，便都沉湎其中。

也虧得李漁先前斬楚橋示眾、明禁娼妓賭對，路修璽等人又加強巡街稽查，才沒弄出大亂子。

不過饒是如此，［巨蟒亭］也亂成了一鍋粥。每天都是百十樁糾紛發生，亭裡只十幾個亭卒，實在忙不過來那麼多的大事小情。

…………

至王宅。

李漁叩門，家相親自來看門，見是李漁，登時就喜笑顏開。

李漁遞過去幾個“老頭樂”之類的小玩意，家相笑呵呵的收了。

待去往書齋，還沒到門口，聽到動靜的小侍女就瘋跑出來，驚喜地叫了聲“李郎君”。

王榮跟在她身後，既喜也羞，低聲喚了聲“郎君”。聲如蚊蚋，若不是李漁聽力好，怕就錯過了。

“郎君，郎君，你怎去了這麼些時日？”小雀兒嘰嘰喳喳的。

其實也就四日，但小侍女都快習慣了每天聽李漁說些趣事。冷不丁一走，就覺得十分冷清。

小娘子最近也不知怎地，每日總是睡不飽的樣子，極少與她玩耍。

小侍女覺得自己快要憋出病來。

幸好，李郎君回來了。

小雀兒扯著李漁的袖口，迫不及待地道：“郎君郎君，有什麼好玩的，快說與我和小娘子聽聽。”

“等下。”李漁抬手止住，從背後取出在謝集買的燈籠、風車等小玩意，遞給小侍女，“送你的。”

小雀兒大喜，連聲道謝，雙臂將這些小物件攏在懷裡。一個個抓起來瞧，傻乎乎地笑。

李漁又取出幾隻精緻的畫筆、厚厚一沓宣紙，遞給王榮。王榮接過來，也道了聲謝。

小侍女好奇看了一眼，覺得沒甚意思，又轉過頭去。

“郎君郎君，我先把這些送回屋去，你且等我回來再講好玩的事哈。”小雀兒好生叮囑一句，抱著一堆小玩意往內宅跑。

跑得快了，掉下個風車，她彎腰去撿。嘩啦啦又掉一堆。

書齋內，李漁微笑著對王榮道：“娘子好。”

他把“小”字省去了。

王榮聞言，登時羞紅滿面，又紅至耳尖。

兩人每日以［鵲鏡］溝通，你說些練級花絮、騙牛逸聞，我說些繪畫零碎、小雀兒醜事。

彼此熟稔起來。

王家小娘子由此得知了“郎君”、“娘子”的別個意思。

李漁取出[畫技·白獺競鯔]遞出，王榮接過，只看了一眼便遞回來，說是太過貴重，不要。

李漁說特意為她準備的，如她不要，棄之即可。

兩人推拒間，掌指相觸，王家小娘子身體一僵。恰逢小侍女進門，她忽地心虛起來，趕忙將[白獺]塞入深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