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琦此人對很多東西都有興趣,但恰好古典音樂不在其中;但想著對方背井離鄉被賣至他鄉,經歷著無常的命運,著實可悲可憐,心中猛地一痛,點著頭用手一錘胸口:“那我就太榮幸了,多謝你。”
知書達理,多愁善感的菇族男神高興的笑了一聲,然後趕緊捂住嘴。他略略做了個蹲身動作,轉身從床邊捧出另一把琴,與桌上的一模一樣:“人類為了方便我練琴,放了好幾把琴備用,我送你一把。”
小琦從柵欄縫隙中接過琴:手上這琴通體蒼青,看不出是什麼木料所做,但非常輕便,毫不沉重。這琴的形狀很像地球上的古琴,上面並排著九根弦,弦子細如絲線,小琦用手指使勁一撥,發出‘錚錚’之音,穿透空間,繞繚不絕。
轉身把琴遞給小胖子,囑咐他小心收好。小琦再次向小哥致謝,等小胖子抱著琴走遠,他再也壓抑不住好奇心,走到近處,低聲問道:“我曾經聽人說,紅菇族人最是受不得拘束,天性喜好自由,你怎麼淪落成為奴隸?若是願意虛與委蛇,以小哥你的人品才藝,應該有更好的道路可走,應該不至於這樣啊——抱歉,這只是我個人的冒昧疑問,不方便的話,就當我沒有說過。”
男神低下頭,半晌才抬起,抬起時雙目已是通紅。他強忍著哭意,好一陣過後,才細聲道:“其實,也沒什麼不能問的。我作為一個男孩,實在做不到像姐姐與媽媽一樣拼死抗爭!國破家亡的時候,我逃又逃不掉,死又不敢死,還能怎麼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絕不嫁給黑雲雀的人,寧願被她們賣掉!萬一....算了....少爺,我失禮了,你就當我什麼也沒有說過。”
安小琦釋然的一笑,對方的坦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要知道他如今的身份可是黑雲雀家族的‘克倫威爾少爺’啊,想必對方也是經受了極大的痛苦和沉重的心理壓力,這才有些失態;而他未出口的那些話,以小琦超過三十歲的閱歷腦筋,根本不用他說,也能在心裡腦補出來:有朝一日,他還要報仇雪恨!萬一機緣巧合,他靠著相貌才藝飛黃騰達,必會給黑雲雀拉足仇恨!黑雲雀本就式微,再添上些強敵,翻車的機會很高。
如果被他復仇成功,那就是異界版的《公主復仇記》,堪稱精彩絕倫。只是作為一個孱弱的男孩,他要在其中付出的心血和代價,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作為局外人,小琦也只能祝他好運。
作為一點微不足道的安慰和獎勵,小琦湊近柵欄,用小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對他直言不諱道:“其實我根本不是克倫威爾——那小帥哥跟人私奔,逃得沒影兒了,這才決定拿我充數。你報仇的時候,千萬不要誤傷友軍啊!”
這番話太過直白,菇族男神努力聽清,欣慰的一笑,也小聲道:“你不是仇人家的人,我很高興。剛才我還準備胡亂教你些琴藝讓你丟人,這下可以免了;對了,你知道我家鄉的小溪和菇樹,是遺失在菇族大陸的炎族人類嗎?菇族大陸上居然還有炎族村落存在,還跟菇族人雜居?我怎麼沒聽說過?”
堂堂地球,建制就這麼變成了村,小琦的心頭一笑,點點頭道:“是有那種村子,我就來自村裡。”
由於彼此交流順暢,又得知並非仇敵,兩人的距離得以迅速拉近,談話隨意了許多。菇族男神上下打量小琦一陣,也把他心裡的疑慮直言不諱提了出來:“小哥你相貌著實不凡,但為何如此恃貌而驕?你這樣鍛鍊身體,一不靜心維護美貌,二不錘鍊技藝,以後怎麼能得到妻子芳心?男孩子,畢竟還是要文雅些才好。”
安小琦看著他房間裡精心擺放的幾面鏡子,和不少梳洗打扮的工具,被雷得後退一步,心中暗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啥也別說了,眼淚嘩嘩的!可人家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又不好拂了人家好意,只好順著話頭打哈哈:“我還不夠文雅嗎?我向來是條文雅的硬漢子啊!
男神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鬼扯,哈哈笑了一陣,才道:“你可真有意思,我還沒見過你這樣的男孩呢。就好像一個女孩的靈魂,進入了一個男孩的身體,豪氣爽朗。你可真叫人喜歡。可惜,我出不去,否則我一定請你嚐嚐我釀的酒,以前我家的酒遠近聞名.....”
女孩的靈魂,進入男孩的身體?這是何等GAY裡GAY氣的誇獎?這是來自靈魂的毆打,這是發自心靈的鞭笞!安小琦沒聽完,臉已經綠了,情不自禁對這樣的形容產生一種嘔吐感。他客氣的告別男神,精神崩潰的繼續他的鍛鍊之旅。
總感覺,有什麼已經不復存在了。
背後,傳來菇族男神悠揚的歌聲,琴聲與歌聲相伴,迴盪在艙室之中,質樸而悅耳。小琦聽不清他唱些什麼,他受傷的心靈急需平復,沒有時間回頭,繼續向前奔跑。
再往下跑,便是讓人不悅的地方。
下層的奴僕艙室住的是女菇族人,由於她們始終沒屈服,因此得到的待遇和影視作品上常見的黑奴沒多少區別。
環境差得無以復加。飢餓、乾渴、疾病始終籠罩著這裡。
看著心裡實在難受,因此他每次都不會空著手來,總是儘可能帶點什麼;可惜他單人雙手,也帶不了太多食品,基本算是杯水車薪——但他並不因為作用不明顯,便宣告放棄。
他初次到來時,就發現了這裡也如上層一樣,有換氣排氣的機器;但為了節約能源,看守們從來不開。自那以後,每次下來,除了食水,他也會開啟機器,給臭氣熏天的奴役艙室,新增一絲新鮮空氣。
但對菇族奴僕來說,小琦才是那一縷新鮮空氣,如他的名字含義一樣,是位天使。
小琦第一次來時,還有人懷著徹骨的仇恨,在那裡叫罵喧囂,罵得很是難聽,由於他是男性,還被數次問候了下三路;但若干天之後,這樣的情況沒有了,每一個神志還清醒的女菇族人,都在盼望著他的到來:不是因為他帶來的那一點微不足道的食物;而是看見他,就如同看到陽光、沐浴清泉、讓人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小琦不會像侍衛們那樣,把食物隨意丟在土碗裡,看著行動不便的菇族人躬身搶食,在一邊哈哈大笑;而是手裡拿著食物,雙手遞到最需要它的族人手上,靜靜等著她吃下去;而如果對方行動不便,他會細心的掰碎食物,一點一點的喂她,稍稍有些哽噎,也會遞上早已準備的清水,供其飲用。
今天小琦帶來的食物和水也不太多,頂了天也只夠五六個人混個半飽。但大家還是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柵欄邊:就算吃不到也無所謂,能看一眼那善良的小天使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