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沒想過給洛蔚寧用麻沸散,但現在洛蔚寧傷勢太重,隨時可能失血而死,若用麻沸散昏睡過去了,身上有何不適她說不出來,她和暗香也難瞧出來,用麻沸散實在太危險了。
洛蔚寧道:“只要有巺子陪著,多痛都不怕。”
聞言,楊晞扣著她的手又緊了緊,溫聲道:“我沒說能睡,你千萬不可閉上眼睛。”
“嗯。”
然後楊晞在洛蔚寧嘴裡塞了一團白布,給了暗香眼神示意,暗香讓李超靖拔箭。李超靖雙手握緊箭頭,平複了緊張的心情,然後用盡全力一拔,箭矢脫離洛蔚寧的骨肉,頓時血水飛濺。
暗香先是給洛蔚寧止住噴血,然後澆白酒清理傷口。
當烈酒淋到傷口,沿著血肉滲進骨頭的時候,洛蔚寧感覺渾身都在痛,骨頭像是被鋸斷了一般。她整張臉都呈鐵青色,雙腿狂蹬,幾乎要把繩索掙開。她想呼喊,卻只能緊緊咬著嘴裡的布團,發出唔唔的聲音。
“阿寧!”
楊晞一手緊握著她,另一手撫上她的額頭安撫。可是洛蔚寧依然痛得掙紮不止,淚流滿面。
“阿寧。”
楊晞眼淚滴落,心疼如刀絞,,她不忍再看,別過臉去抹著淚。
桃州戰役後她協助醫治傷兵,看著傷兵們血流滿身,痛得生不如死,當時就擔心有一天洛蔚寧和他們一樣。果然,這種事還是發生了,她終究還是要眼睜睜看著洛蔚寧承受痛楚,滿身鮮血地從鬼門關走過來。
洛蔚寧好幾次痛得快要昏厥過去,但楊晞那句“我沒說能睡,你千萬不可閉上眼睛”她始終記著,硬是忍著沒閉上眼,直到傷口敷上了金瘡藥,聽到楊晞說“想睡就睡吧”,她才放心闔上了雙眼。
……
夜晚,楊晞捧著參湯走進營帳。
只見洛蔚寧仍然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身上穿著她為她換上的白色裡衣,臉上的塵土也被擦得幹幹淨淨,但白得毫無血色,嘴唇也幹裂,虛弱的樣子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楊晞把湯藥擱在床頭桌,牽了牽洛蔚寧的手,又摸摸她的額頭,探到沒發熱才放心下來。她撫著洛蔚寧的臉,聽著她均勻的氣息,露出一抹寬慰的笑。
熬過了今晚,洛蔚寧就沒有性命之憂了。
“來,我們喝點參湯吧!”
她輕輕對洛蔚寧說了一聲,彷彿她能聽見。然後捧起湯碗,舀了一匙,慢慢地往洛蔚寧嘴裡送去。洛蔚寧失血太多,若非在山洞中她含了一塊人參,恐怕很難熬過拔箭的大出血。現在她雖已無性命危險,但身子極為虛弱,正是需要人參續補元氣的時候。
過了半個時辰,才把一碗參湯完全送進洛蔚寧嘴裡。楊晞看著她,眼中閃過內疚,過了一會就走到了營帳外。
軍營裡一座座帳篷間隔排布,通道兩邊築起的篝火盆把整個軍營照得明亮如晝,巡邏計程車兵在中間逡巡而過,發出雜沓的腳步聲。
楊晞守在洛蔚寧的營帳外,在她陷入思索之際,暗香忽然來到她身邊。
“堂主。”
暗香彷彿猜到楊晞在想什麼,眼見身旁無人,便輕輕喚了她一聲“堂主”。
楊晞看了一眼她,悠悠地道:“你說,我父親他當真收攏了秦揚?”
暗香久久不語,楊晞亦深知答案,自己不過是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明知故問罷了!
她詢問過李家兄弟,洛蔚寧壓根就沒收到她的信,因此把何永留在了軍隊。雖然他們兄弟倆沒看到是何永放的箭,但何永臨時請命出征,洛蔚寧在這場戰役又被暗算,她相信這一切都不會是巧合。
放暗箭的人很大可能是何永,而何永是秦揚的人。若秦揚不是受了向從天的旨意謀害洛蔚寧,她的信又怎會被攔下?
她看著暗香,又道:“如果有一天,你必須在我和父親之間作選擇,你會怎麼選?”
暗香從知道洛蔚寧沒收到楊晞的信那一刻起,她便料到了會有這個抉擇,但她並認為這是一件需要猶豫的事情。恬淡道:“且不說堂主於我有恩,就憑堂主和我打小相識,情同姐妹這份情誼,暗香就不會背棄堂主。”
楊晞露出一抹感激的笑,“謝謝你,暗香。”
“不過堂主,你真的想好要和王爺走到那一步了嗎?”暗香多了一分考慮,話鋒轉了。
楊晞臉上蔓開了愁緒,“父親三翻四次想奪阿寧性命,遲早有一天我要做出抉擇。”
“那洛將軍受傷一事,堂主打算如何處理?”
“父親那邊我無法究責,但秦揚跟何永,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還阿寧一個公道!”
盡管何永在戰後生死未必,秦揚被敵人俘虜,但她能猜到等秦王一到,戰況會發生轉機,秦揚可能會安然無恙,她得籌謀如何讓他吃點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