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 秦揚含恨表情意
◎至於歸順晉王,也只是為了娶你◎
隔天, 楊晞終於又踏出楊府,一如既往地有向從天的爪牙跟隨。
馬車停在成德公主府外,楊晞立在車側,雙手端在腹前, 久久等候著。
自先帝駕崩以後, 公主府的內侍基本換了一遍,凡來求見公主者先由內侍總管稟告, 楊晞失去了當初隨進隨出公主府的待遇。
幾個月來, 這些變化楊晞已然習慣, 畢竟這段日子她並非頭一回登門公主府, 而是第四回了,前三次趙淑瑞都拒絕會面。這次她想把洛蔚寧還活著的訊息告訴她,於是再次嘗試拜訪, 本以為繼續坐冷板凳,但趙淑瑞彷彿有所感知似的, 不過多久就召她入府了。
新任公主府內侍總管是一名中年宦官, 乃向黨人, 面目陰柔,做事穩妥,但從眼神裡不難看出,是個城府頗深的人。一路上他半句廢話不多說, 開口就是探聽楊晞到公主府的緣由, 楊晞也就含糊回應幾句。
來到府中的園林, 踏在石板路上,一邊是一排翠綠的梅樹, 另一邊是鮮豔奪目, 開得正盛的各種花兒。明明一派生機, 氣氛卻是死寂。
走到園中那間趙淑瑞專門用來寫文作畫的木屋外,內侍總管先稟告。
只聽聞裡面傳出冷淡的話音,“進來吧!”
內侍總管作了個請的姿勢,楊晞跨過門檻踏進屋,隨後房門就被闔上,她不由得在心裡暗嘲父親的虛偽,都把整個公主府的人換了一遍了,又何必裝模作樣,以為她會因此相信她們的談話不被偷聽?
透過竹簾,楊晞隱約瞧見趙淑瑞端坐在窗邊的案前,手裡照常揮毫潑墨。
她福身道:“民女楊晞見過成德公主。”
竹簾另一頭,趙淑瑞低頭作畫,書案上是一幅墨畫,尚且只有黑白色,畫中是月圓之夜下,一名頭戴方巾的“公子”站在繁花滿枝的梅樹下,他仰著頭,抬起手正在採摘花瓣。
楊晞話音剛落,趙淑瑞的毛筆尖剛好落在畫中那個採摘梅花的“公子”的指尖上,畫下最後一筆,然後將毛筆擱在筆架,憐惜的目光在畫中“公子”的身上流連片刻,纖纖玉手拿起壓尺壓在紙張留白處,隨後才站起來,掀開竹簾走向楊晞。
看著對方低垂著臉,依然福身的動作,她露出一抹輕笑,道:“晉王郡主的大禮,我這個沒落公主可受不了。你快起來吧,過不了多久,恐怕就得是我向您這位公主施禮了。”
語氣帶笑,笑裡又藏著一根根利針,透過每一個字狠狠紮進楊晞心裡。幾個月不見趙淑瑞,經歷大變故,楊晞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能坦然接受趙淑瑞的仇視與冷漠,沒想到她高估自己了,幾句話,綿裡藏針,什麼“晉王郡主”什麼“您這位公主”,精巧地戳到她心裡最忌憚的地方,痛得她身體一顫。
她倒抽了口氣,努力冷靜下來,又道:“公主您永遠是公主,民女姓楊,不敢僭越!”
趙淑瑞身著縞素,仍在為趙建戴孝中,一邊在楊晞身邊逡巡,一邊冷笑著睥睨她。
“姓楊?不知你與向從天、向恆害死我父皇的那晚,可有記得自己姓楊,記得自己是楊禦醫,世食周祿?”
趙淑瑞的面容愈發狠厲,質問的聲音帶著淚與恨。楊晞聽罷,痛得淚意上湧,渾身戰慄不止,只好緊緊咬著後槽牙。
看著楊晞渾身發顫,強忍淚水的模樣,趙淑瑞就有一種複仇的快感。這個自小玩到大的自己曾經當作閨中密友的人,瞞著她參與殺害她的父皇,背叛、謊言,令她既痛又恨。如今她有多難受,她就有多痛快!
“我討厭看到你這虛偽的樣子,不過呀…也算你的拿手本領了。我真的很好奇,這十幾年來,你表面與我交好,背地裡謀劃殺害我父皇,不露一絲痕跡,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楊晞再也無法忍受這連續不斷的挖苦,深呼吸了口氣,挺直身子,抬起眸子直視趙淑瑞道:“因為就算是你父皇害死了我母親,我痛恨的依然只有他一人,他是他,你是你,我從來都把你看作好友,從來都沒有虛情假意。對待你我唯一的錯便是隱瞞,我瞞著你謀劃殺害了最疼愛你的父親,我眼睜睜看著你出降兄長,卻還是瞞著你了……對不起,淑瑞。”
她含著淚光,晶瑩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盯著趙淑瑞的眼睛。
趙淑瑞又道:“你對不起的又何止是我?”
楊晞露出了苦笑,“是呀,你說得沒錯,我做幫兇多年,殺了皇帝,仇是報了,可也把整個江山,把萬千老百姓都拉進了萬劫不複之地。我對不起天下人,我就是罪人,以後必遭天譴,不得好死!”
看著楊晞如此詛咒自己,趙淑瑞怔了怔,原來她也承認自己錯了,難道正如此前向恆與她解釋過的,楊晞不過是被親生父親用複仇藉口利用的一條糊塗蟲罷了!
趙淑瑞霎時覺得她可悲極了,搖著頭冷笑了一會,忽而道:“ 只是可惜了阿寧,原本可以過上平平凡凡的日子,卻因為你捲入這場鬥爭,最後年紀輕輕就枉送了性命,大好的才俊,真是可惜……”
談到洛蔚寧,趙淑瑞的臉才終於現出了柔情,一雙桃花眼含著明澈的水光。
“你走吧,從今以後你我恩怨一筆勾銷,那十幾年的情誼就當從沒有過。你們兄妹我都不想再見到,以後不必來了,你也不必再熱臉貼冷屁股了。”
“好,好。”
楊晞哽咽著應了兩聲,然後若有若無地環顧了一圈,確認無眼線監視,於是上前一手拉著趙淑瑞的臂,另一手握著她的手,趁機從中塞入一張紙條。
“我走,如果這樣能讓公主開心一些,也好!”
趙淑瑞感受到掌心的異物,才明白楊晞的話意有所指,驚訝之餘毫不猶豫地闔上了手掌。
看著楊晞離開屋子,門又闔上,她回到書案前,張開掌,看著紙條上短短幾個字,她先是震驚,然後掩著嘴,一時竟分不清是抑制哭聲還是笑聲。
另一手的指尖觸控在案臺畫紙上那個“公子”的頭上,輕輕地道:“還好,還好……”
且說大周局勢,自向從天掌權以來,北境有順國駐軍,當地反對勢力忌憚他們兵力強悍,不敢貿然起兵,使北境暫且恢複了太平。而南境各路官府不服向從天操控朝政,且受前太子趙珙拉攏,遂與汴京朝廷形成對峙。
自古以來,士大夫皆忌憚國有南北,朝廷兩分,即便趙珙安於南境,向從天與他的汴京朝廷也無法容忍。更何況趙珙憑藉手上重兵和秦渡的勇猛,不僅死死守住了蒼木嶺,還以清君側之名進軍北上,把戰線延伸至北面的京南路,極大地挑釁了汴京朝廷。
為解決秦渡,向從天遂決定派秦揚出征,並下達軍令,要麼招降秦渡,要麼殺掉。楊敏得知後,不願秦渡與秦揚父子相殺,主動請纓出征,為成功招降秦渡添一份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