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晞卻道:“如今還不是時候?大朝在即,順國使者也到了,官家完全沉迷於喜悅中,你一下子全都告訴他,恐怕會逆了龍鱗,還是等正旦後再把一切揭露出來。”
“那我明日入宮,該怎麼做?”
“把唐風回京失蹤一事呈稟,讓官家令魏王負責搜查首級,先嚇唬著安順天。接下來的,我已有計劃,只不過還需要你的配合。”
“你說吧,只要能還唐風和唐家軍一個公道,我都聽你的。”
楊晞接著將如何利用唐風之死以及瞞報軍情一事,把高黨扳倒的計劃告訴了盛榕。盛榕聽得連連頷首,認為這個計劃也算周密。至於最後能否將高黨扳倒,得看官家的態度了。
臨走時,盛榕送著楊晞到門外,就在楊晞踏出門檻那一刻,倏然牽著她的手腕,“晞兒!”
楊晞止步,轉身凝望著她,眸色平靜。
“除了正事,你就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嗎?”
楊晞沉默片刻,道:“如今唐風的事還沒水落石出,咱們還是先冷靜一點吧!”
盛榕面有愧色,垂下臉頰,松開了楊晞的手腕。
楊晞轉過身去,鬆了口氣,踏著小步離開。
本以為再見盛榕,自己會餘情未了,思憶往事而心疼,卻沒想到心境出奇的平靜,沒想象中大起大落。或許是經過一年多的分開,她看淡了不少。又或許是她的心,早已被另一個人填滿了!
第二天,盛榕跟隨母親車駕入大內,中途遇到守衛宮門的禁軍阻攔,但經不住長公主沖冠一怒,不得不放行。
她把唐風兩個月前回京失蹤,京中發現一具無頭屍,至今未挖出首級等事如實稟告趙建,懇請趙建盡快查清此案,找到唐風。皇帝聽後勃然大怒,當即召見了魏王和大理寺卿,命兩人半月內破獲無頭屍案,否則烏紗帽不保。
隔天傍晚,楊晞回到暗府,枕流早已等候在內堂,對她說:“堂主,安順天果然有動作了。”
楊晞踏上臺階,坐在榻上,不慌不忙道:“他什麼反應?”
枕流道:“長寧郡主面聖後,昨晚安順天就悄悄去了一趟王縣公府上。”
“王府……”楊晞喃喃自語,陷入了沉思。
雖然魏王是開封府尹,但畢竟是親王,也不常在開封府,管理開封大小事宜的是下面的推官和判官。無頭屍身份不明,此前都沒驚動到他頭上。
如今盛榕進宮說明原委,皇帝親自命令魏王和大理寺卿調查此案,安順天便失去了全權搜查首級的權利,擔心事情敗露,慌張驚恐之下去了一趟王府,想必是與王敦商量應對之策。
此番動作便證明安順天急了,越是著急便越容易糊塗。她輕笑一下,吩咐道:“枕流,過幾天正旦,得辛苦你潛入王府一趟了。”
破曉時分,天邊露出魚肚白,汴京城裡各家各戶不約而同地,噼裡啪啦燃起了爆竹,街道裡巷升騰起白色煙霧,乃是爆竹聲中一歲除。
太陽未出,整個汴京便熱鬧了起來。
宮門大開,朝廷大小官員領著家中命婦,穿著朝服從宮門進入大內,路上還有服飾各異的外國使者團隊。
楊晞穿著與群臣一樣的絳色朝服,走在向從天身邊。向從天同樣一襲絳紗袍,但身為一品郡王,衣裳要比七品醫官的楊晞繁複得多,頭上還戴著七梁進賢冠,手執芴板。
“兄長課業如此繁忙,連正旦也不回來?”楊晞邊走邊問。
向從天道:“你也知道你兄長像極了你娘,嗜書如命。更何況明年就要參加春闈了,他便想多節省時間讀書。前日收到他的信,他還在信上抱怨你從不主動給他稍信,都快要不熟悉了。”
楊晞羞愧地笑了笑,一時無言。
父女二人走在人群中,談論的是與楊晞同母同父的兄長向恆。因為向從天被排擠出朝,受到高太師和右相張照猜忌,身份敏感。所以兒子向恆讀書不在東京,而是去了南京國子監。況且南京國子監乃大周最高學府,師資雄厚,人才輩出,向恆在那專心讀書,有望明年春闈一舉進士及第。
走到舉行大朝的大慶殿外,許多參加表演的伎人都站在一塊,有聊天的,也有整理著裝的。楊晞下意識環顧四周,好一會,終於搜尋到熟悉的身影,唇角忍不住上揚。
洛蔚寧一襲紫衣,頭戴卷腳幞頭,帶著十幾個蹴鞠隊員站在一塊,等候大朝開始。隊員們都有說有笑,唯獨她滿臉疲態,倚在雕花白玉柱上,揉著腦門。
看到這一幕,楊晞的笑容轉換成了擔憂。
直到進入大慶殿,她的心依然懸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