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中,泰平的這一推斷卻又有所動搖。
他本以為帝國人就像威爾科特斯或者巴克利那樣,有著極其鮮明的特徵,紅紅藍藍的顏色,異於常人的體表特徵,總該有些什麼辨識處。
然而沒有。
他見到的,接觸的,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泰平想起在翠貝卡惡補聯邦通史時,從書中看到過的文明往事。
人類文明之初,誕生於拉尼亞凱亞超星系團中極為不起眼的一個邊緣恆星系內,隨著母性資源枯竭與科技發展,人類逐漸掌握了離開星系超遠距離星際航行的能力。
以當時的兩大人類政權為主體,最終的人類遷徙兵分兩路,向著不同的深空而去。
在宇宙的膨脹、時間的演化發展過程中,二者各自為政,發展成為一方宇宙之中極為龐大的星際文明。
聯邦、帝國,二者本為一體。
不過這個故事太過久遠,久遠到更像是一個傳說,不知真假,泰平從來沒有徹底相信過。
可當他看見這些聯邦人時,泰平心中産生了深深的動搖。
這些人和他,和林淩祁,和那些暫時不見蹤跡的巴克利沒有任何分別,也許是分離的時間還不足以讓物種進化發揮效用,總之,他們看起來一模一樣。
他們是敵人,也是一樣的人。
另一邊,成為“郵差”的林淩祁同樣發現了問題所在。
他意識清醒,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旁觀自己的行為,像是一個電影觀眾。
他看見自己用為數不多的工資買下機甲零件,送往溫徹斯特家族分宅,送給那個年紀尚輕的小溫徹。
對方的目光中總帶有一種不諳世事的澄澈,收到禮物時,歡喜幾乎滿溢位來。
毫無疑問,這還是個孩子。
林淩祁,或者說他視角中的這個人,與小溫徹十分親近,他總帶來足夠多對方需要的東西,總在閑暇時來到莊園外,隔著栽滿花的籬牆,講述外面的故事。
日子平靜如流水,每過一日,林淩祁就覺得他與這個世界的羈絆更深一分,他幾乎要忘記自己是誰了,直到小小的溫徹斯特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謝裡丹·戴維德。”溫徹斯特說,“這是我賜予你的名字。”
不對,不對。
這不是現實。
林淩祁很熟悉這種感覺,被關在實驗室裡的那些年,研究員們沒少嘗試向他的大腦中灌輸不屬於他的記憶。
他們試圖抹殺林淩祁的人格,但都失敗了。
哪怕實驗體的特性令他很容易受到精神暗示,但是,沒有任何一種意識能夠取代他,沒有誰的靈魂能夠磨滅他。
林淩祁從長長的夢境中醒來,等待他的,是一間純白色的房間。
房間中的陳設與他在黎明堡時遇見的建築殘骸十分相似,這裡也是一間醫院。
然而沒有門窗,對林淩祁來說,這裡更像是一間牢房。
他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很久,才有一個人從外開啟原本沒有縫隙的門,坐在了他身邊。
“宿主狀態穩定嗎?”那個人問。
“一切穩定,謝裡丹記憶植入完畢,是否執行其他操作。”
“結束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