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陳醫生,他看著安樂手臂上的黑色印記,眉頭深深皺起,聯絡到剛才安樂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他突然靈光一閃。
記起來了!
雖然這些年遇到過的病人數不勝數,各種奇葩的疑難雜症見得多了。但那個暑假從外地趕來的十五歲少年還是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會記得,自己在閑餘飯後,跟身邊的人講了那個孩子的事。
還沒成年,獨自一人揣著一包紙幣,風塵僕僕地來到醫院,跟黃牛買了預約好的號,一進來就說自己想除掉身上的胎記。
他讓對方脫掉外套,卻不想那孩子全身都是胎記。
這麼多這麼密集的胎記,他從業以來,還沒見過。最後查出來果然不是胎記,而是錯服過量藥物導致毒素積累。
那孩子命大,那些不好的物質都轉移到面板上了,沒有傷及內髒和血液。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他記得那孩子是哭著離開的,檢查花光了他的所有錢,只留下零星的幾十塊,他要用來買票做幾十個小時的火車回去。
哪怕見慣了眾生百態,陳醫生偶爾還是會替自己的病人感到難過。
更重要的是,那孩子跟他的女兒一般大。
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生。
聽說那孩子在學校的成績很好,看病的錢有一部分是學校給的獎學金。
而他的女兒,對讀書不感興趣,成績很差。他已經做好送女兒出國的準備,不希望她以後受高考的苦。
可那孩子……
帶著滿身的“胎記”,未來不知道會如何。
他的人生,是那種可以被一眼望見結局的。
哪怕他學習成績很好。
哪怕他有超乎同齡人的堅韌和毅力。
哪怕,他已經很努力了。
陳醫生從回憶裡出來,他看向安樂身旁的賀錦年,眼裡情緒複雜。
就在十分鐘前,他們在場的所有人所在的醫院都接收到了一批很可觀的捐款。院長親自打來電話同他們聯系,捐助人指定將資金用於他們科室的建設和研究,還有醫護人員的個人待遇。
捐助人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要他們立即停止現在的研討會,去見一個病人。
陳醫生此刻很是感慨。
如果這個病人只是一個尋常富豪家的孩子,他還會心裡覺得有些鬱悶,有一種被資本和金錢控制的不適感。
但若是面前這個叫做安樂的孩子。
他腦裡就只有一個念頭了:
人生,是真的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