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謝衍止恢複點精神，她就小聲說——她以為其他人都睡了，但是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這都是驚心動魄的一夜，而且他們都是異能者，耳聰目明，所以都聽到了——

“你覺不覺得這像我們小時候那天的晚上。”

她甚至不用說是哪一天，謝衍止就懂了，低聲重複那天的對話，好像他們之間從來都沒有變過：“妹妹，你餓了嗎？”

“餓。”

謝衍止笑：“想不想吃牛排？”

黎莘本來應該說想吃，她瘋了一樣地想吃，所以當時看到一支廢墟基地車隊路過的謝衍止從皮卡裡爬了出去，那個異能其實不是攻擊性的少年把妹妹留在車裡，然後加入了廢墟基地。

都過去很多年了。

黎莘：“不想吃了。”

她哭了幾聲：“我最討厭吃牛排了。”

謝衍止說：“我也最討厭你來看我。黎莘，從此以後不用你來看我了，我會努力去看你的。”

黎莘抱著謝衍止的脖子，沒一會兒就睡著了。最近這些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變幻莫測了，她看起來已經接受消化完了，其實完全是憑著本能在行動，包括進去廢墟基地和再離開。

其實黎莘也很迷茫，但這一夜她終於不再做噩夢了，而且第二天醒來還很精神。

她現在才遲鈍意識到，大喊：“謝衍止，你汙染物的時候和人類一模一樣！”

顧玦就在駕駛座上，他只是看著外面的後視鏡，沒有說話，其實對他也是，他只是被用了那些催化汙染物發育的實驗藥劑，其實現在和他以前也一模一樣，但她沒有注意到。

謝衍止說：“餓不餓。”

黎莘搖搖頭：“不餓不餓，我們繼續趕路吧，哥哥。”她猶豫一下，還是說：“我們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最好人也少一點，然後，我們在那建一個自己的基地吧。”

其實她是想說家的，但是因為考慮到隊伍裡還有其他人，還是說了這個詞，其實她覺得不需要多大，夠住就好了。

她現在怕了人多的地方了。

證明自己汙染不了其他人，與其說是證明，還不如說是報複。黎莘就是想讓他們知道，她不一樣，那又怎麼樣，她是不會拯救他們的，她只會拯救她自己。

謝衍止看她這樣，本來是想問她，他丟下基地那麼多人，她會不會覺得自己不負責任的，畢竟黎莘是個善良的小姑娘，她做那麼多全都是對自己不好，但事實上，她除了對自己不好也沒有對其他人不好了。

在每個職位上她都盡職盡責，沒有被廢墟基地那些人逼到一定份上的時候，她都不願意挑起爭端。

可是現在，他知道不用問了。

黎莘已經過了考慮自己對別人負有什麼責任的年齡，之前可能會覺得，但是死過十年之後其實這些都沒那麼重要了。

她唯一覺得的是，好苦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了，其他人跟上來了，還好他們好像也沒想近距離跟著，最終大家都是會分開住的。

最後謝衍止問她：“那離開廢墟基地後悔嗎？”

黎莘搖搖頭：“只可惜你在那裡浪費的那十幾年，沒什麼好後悔的。”

謝衍止表情平靜：“能找到你，就沒什麼浪費的。”

黎莘笑眯眯：“說的也是。”

謝衍止才笑了。

他看著靠著自己的本體，忽然有種很恍惚的感覺。其實這十年，這一刻好像才徹底過去了。

他會替她記得，她是怎麼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