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也睡不安穩,睜開了眼。
空氣中有細微的塵埃浮動,樹影婆娑,點點光斑在潔白的天花板上晃動。
他下意識摸了一下口袋,想去找手機。
摸了個空。
他心底沉了沉氣,坐了起來,打算出去抽根煙。
看了眼表,才到下午開始上班的時間,這時休息室的門外忽然傳來禮貌的一聲——
“……薄教練,有人找你。”
薄嶼把才拿出的煙盒和打火機收回了口袋,起身出去。
還以為是賀青或是哪個同事找他,他手裡拎著護具,回到教學場地,但空蕩蕩的教室裡沒看到任何一人。他頓了頓,便又出去看了看。
來敲門的是行政的男生,此時為他指了指場地外的接待區,似乎也有些為難似的:“薄教練,那裡……”
休息區一大一小兩個人原本正往他的方向張望,因為有沙發遮擋著,薄嶼也沒第一時間看到他們,等他順著望過去,那倆人又趕緊縮回了腦袋。
午睡沒睡好,一早上時不時地總能想起早晨的時候,黎霧說薄明遠用深城的電話號碼打給他的事,他到底是有點起床氣,這時也真是有些氣笑了。
他把手裡的護具放在一邊,單手插兜,抬起步子走過去。
薄嶼答應教他射擊,雖然沒說要什麼報酬,但對於朱從義來說薄嶼認了他這個“徒弟”他已經非常開心了,於是率先站起來:“師傅,我先說……”
“你先別說。”
薄嶼打斷了他。
阿義:“……”
薄嶼淡淡地看向了佯裝翻著俱樂部的賽事雜志,實則根本不認識幾個中文字的oive,問:“深城很適合旅遊,來都來了,怎麼不出去逛一逛?”
oive“啪”地合上雜志,皮笑肉不笑:“如果你能禮貌地回一下我訊息,我也不至於天天來這裡像是警察抓人一樣看著你。”
“我說了,我手機給我女朋友了。”薄嶼在oive的對面坐了下來,長腿微抻,“今天來找我什麼事?”
oive正了正色,抱著和他再談最後一次的想法,心平氣和道:“那邊有結果了。”
“什麼結果。”
“明年歐洲春季賽的賽事組,同意接受你以‘薄嶼’這個名字參賽。”
薄嶼微微地揚了一下眉梢:“?”
“好了,好,我承認,我這次來深城就是有備而來的,ok?我在經你同意之前就給賽事組遞了資料。”
oive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決定和他開誠布公,“我也沒想到結果會下來這麼快,我是今天上午接到的電話……按理說,正常流程都要走一個月。
“也許是你的名字,還有你過往的成就,真的很讓人難以忽略吧,還有人記得你。”
oive真誠地看向薄嶼:“我想當你的賽事經紀人,薄嶼,這些年我簽過其他的賽事選手,我承認我有‘賭’的成分——我在別人身上虧過錢,我輸過,但是如果把所有賭注都壓在你的身上,我有信心絕不會輸。”
“我說了,我想看到你重新站在賽場上,當然我也需要‘利用’你,重新把我的身價打回來,欠債還錢的事我並不擔心,我遲早會賺回來,但現在擺在我面前的事實是,我已經簽不到任何的比賽選手了,也發掘不出任何一個比你更有天分的人……我以後,還要在賽事經紀這個圈子裡混的。”
薄嶼始終不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oive的心底不由地忐忑了起來,他說了一番話後已然有些口幹舌燥,最後他微微地抿了一下唇:“不如你就試一試呢?我知道比賽也要看狀態的,你心裡還有射擊這件事,難道不去做它嗎……我們不如先試試狀態,是否要去比賽的事,我們可以另說,距明年春天也還有幾個月。”
想起虧掉的那一百萬歐,oive痛苦地低下頭去。
他抓著頭發,近乎懇求地囁嚅著唇:“其實,這段時間為了給賽事組和射聯遞你的資料,我花了不少精力和金錢……薄嶼,我現在已經虧不起了,我沒有退路了。”
薄嶼聽到這裡,終於冷笑了一聲。
“你這難道不是在綁架我嗎?”
“……那麼你就當是吧,”oive抬起頭來,直視他,“難道這麼多年,你沒有在晚上做夢,夢見自己重新站在了賽場上,重新拿起了槍嗎?”
“你沒夢見過嗎?”
“你不想嗎?”
“你真的一點都不想嗎?”
薄嶼沉默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