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王永梁和王永棟拿著書包走出了家門。王永棟自有一群小夥伴,平時是不屑和王永梁這樣的小屁孩玩的。於是出了家門,王永棟就跑著找大伯王祥秀的兒子永林去了。王永梁只好自己往村西頭的學校走去。
王莊小學只有四個年級,要上五年級得去鄰村。學校只有五間房,東頭一間是老師王吉慶和王吉良的辦公室。西邊二間是三四年級的合堂教室,中間二間是一二年級的合堂教室――。當時的條件還達不到一個年級一個教室,也達不到一個年級一個教師的要求,課程也只有語文和算術二門。王吉慶教四個年級的語文,而王吉良則教四個年級的算術。
王永梁看著教室裡這些兒時的夥伴,心裡自有一些感慨!金鐘、老九、大妮、金鳳、鳳芹……,這些人前世的生活軌跡一下子全湧上心頭。金鐘、老九一直在家務農,金鐘後來自己開了一個木板廠,因為經營不善,欠債累累,不得不遠走他鄉,王永梁重生之前,很多年都沒有見過他。大妮和鳳芹都是嫁到鄰村,在農村過了一輩子。金鳳嫁了人後去大連打工,她男人三十多歲時得癌症死了,她則拉扯著二個孩子過活,也沒有改嫁,據說過得也不是很好……。
“樑子,好了?”一聲親熱招呼打斷了王永梁的思緒,一看,是同位王祥文。祥文比王永梁小三個月,論輩分是王永梁的叔輩。祥文命運多舛,襁褓中父母相繼離世,是爺爺王傳道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箇中辛酸可想而知。齊光榮心地善良,經常賙濟他爺倆,有好吃的好玩的常常讓王永梁給他送去。一來二去,又因為同齡,加之性格相投,二個人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王永梁從沒有喊過他叔,還調皮地給祥文取了個外號―――蚊子。
“好了,蚊子,來了?”王永梁親熱地把手搭在祥文肩上。
王祥文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也沒去看你,聽我爺爺說,生疹子傳染,他不讓我去。”說著,又神秘地湊到王永梁耳邊說:“我給你留著好東西哩,晚上給你送去。”
“什麼好東西?”
“甜瓜!”
“好。”
永梁知道,王吉道給生產隊看菜園,這肯定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嘍。王永梁自也不能辜負了好友的心意。
這時,語文老師王吉慶走進教室。嘈雜聲音立刻消失了,同學們都坐直了身子。沒辦法,都知道吉慶老師很嚴厲,不聽話的,輕則罰站,重則打手心,頗有點古代老夫子的做派。“今天一年級同學先溫習,二年級同學學習《給軍屬打雪》這篇課文。學這篇課文之前,先抽查上篇《算盤響》,王祥文,你來讀。”祥文雖然看著憨實,其實腦子很好使。他站起來,非常流利地讀起來:
“過去地主算盤響
收租逼債來搶糧
貧下中農沒法活
賣兒賣女去逃荒
現在隊裡算盤響
年年豐收有餘糧
貧下中農生活好
送兒送女去上學
過去現在算盤響
新舊社會不一樣
憶苦思甜不忘本
階級鬥爭記心上”
這時的課文基本都具有明顯的政治色彩,《算盤響》就是具有這一特徵的典範。王永梁對這樣的文章自是興趣缺缺,反正他不再關注上課的事情,腦子開始走神:“怎麼辦?別說小學課程,就是現在中學課程,對我來說也不在話下。我總不能說都會吧,無師自通,表現太妖孽了!現在還沒聽說有什麼神童,等過幾年再說吧,現在還是低調點好。要不,跟吉慶老師學書法吧,否則太浪費時光了。”王永梁知道吉慶老師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尤擅柳體,他的字以“爽利挺秀,骨力遒勁,結體嚴緊”聞名鄉里。王莊村家家戶戶的春聯都是出自他手,還有誰家有個紅白喜事,基本都是請他執筆。王永梁深知一手好字,對於實現自己夢想的重要性,它不會起什麼決定作用,但絕對會是一個不小的助力。想透了這點,王永梁也就下定了決心。
想幹就幹,王永梁是一個行動者。下課後,他到了老師辦公室,對王吉慶說:“老師,我想跟你學寫毛筆字,不知道行不行?”
一聽這話,王吉慶、王吉良都驚訝地看著他,王吉慶道:“怎麼想起來學毛筆字了?”
“老師的毛筆字寫得太好看了,我也想把我的字寫好,所以想學。”
王吉慶明顯是個虛榮心較強的人,儘管誇獎是來自一個九歲的孩子,他還是露出了矜持的笑容。“寫毛筆字需要有恆心有毅力,要勤練不輟,三天打魚二天曬網是不行的。你能做到嗎?”
“我一定能做到。”
看著王永梁堅定的目光,王吉慶說:“好,那就試試吧,但有一點,功課不能落下啊。”
“放心吧老師,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遇到好學的學生老師也高興!好,你準備好筆墨,每星期天晚上到我家,我教給你。”
“謝謝老師!”王永梁高興地給老師行了個禮,跑回了教室……。
吃晚飯時,王祥科也從公社回來了,王永梁對他說:“爸,我想跟王吉慶老師學毛筆字,他答應了。你給我買毛筆和墨汁來唄。”
王祥科一聽高興壞了:“好啊,字如其人,把字寫好很重要。別管了,我明天回來時給你買來。”
晚飯後,祥文依約給王永梁送來了三個甜瓜,讓萍兒給奶奶送了一個,剩下的二個一家人分食。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物質的貧乏了,可吃的零食太少了,就一個甜瓜而已,一家人也吃得有滋有味!
第二天,王祥科給永梁買回來了筆墨,並帶回來一沓報紙,以作練字之用,毛邊紙和宣紙是不用想了,估計供銷社都沒有賣的,就這,王永梁就已經很滿足了。
從此,書法就成了王永梁一生的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