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春分已過,一場場春雨甘霖不吝降臨,他替瘸了腿的老樵夫擔柴回家,途徑一處山溝。
天色已近黃昏,樵夫無意說起,溝裡荒了許久的水田前些日竟然有人來租。今日路過,想去瞧瞧水田怎麼樣了。
說著又不禁感嘆,那人看著恐怖怪異,又像好人,也像壞人,若非自己年老獨力難支,真未必會租給他……
張車前不明就裡,只好虛虛地勸慰了幾句。
水田裡,一個瘦弱的身影正在勞作,頭彎得很低,像一隻青灰的大蝦笨拙地犁地,時不時就要用手捶兩下後背。
張車前一看便知這不是個幹慣農活的人,動作僵硬,渾身無力。這麼大一塊地只怕七天七夜也犁不完。
想到老人的話,張車前暗自留了心眼,此人果真有些蹊蹺,只怕是個混入城中的奸細,需得小心監視,不可打草驚蛇。
老樵夫招呼那人上來歇歇。那人應了一聲,有氣無力地拄著鋤頭,好一會兒,才能扶著腰直起身,慢騰騰往田邊走來。
張車前一看他的臉,心髒險些驟停!
老樵夫還在絮絮叨叨,“官爺莫驚,他的容貌看著是駭人了些,說話倒是斯文,有板有眼的,也不會罵人……”
50.
那人走了兩步,也後知後覺發現了老人旁邊站的不是別人,正是張車前,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鋤頭也不要了,撒腿就跑。
張車前來不及和老樵夫解釋,陰著臉,放下柴擔就追。
燕一真一介文弱書生,小胳膊小腿的,哪比得上習武之人,三兩下就被追上。他一急,掉頭又往水田深處跑去。
這些天他剛把這前邊的水田整理好,後面還未動,滿地半人高的蒿草迎風搖擺,擋住了視線。
他在蒿草叢中鑽來鑽去,忽地一腳踩空,身不由己重重摔下!
張車前本來又氣又急,下決心要好好教訓他一頓。眼看人就在手邊,忽然朝一邊歪倒,滿臉慌張無助,他來不及多想,也跟著撲了過去。
登時就是一陣劇痛。
等他神遊回來,發現兩個人滾作一團,四周蒿草倒伏朝四面八方的都有。自己無法動彈,原來是給小書生當了肉墊了。
書生再瘦也是個成年的男子,總有些分量,他感覺全身都要散架了,無一處不難受。
一條硬邦邦的田埂就截在他背後,再往前忽然空掉,應當是幹掉的水槽,想來剛才燕一真就是在這裡踩空了。
“嘶,沒事吧?能起來?”張車前啞著嗓子問。
燕一真聞言努力掙紮了幾下,未果,猙獰的臉上又添幾抹鬱色。
張車前任他折騰。他那點力氣在他看來只是毫無意義的扭動……
“我,我好像腰閃了……”
“疼?”
“疼……”
“……媽的,現在知道疼,早幹什麼去了!”
張車前罵著罵著突然有點想笑。
嘖。這小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