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只是給了一個大概的時間,沒有狂立flag,不過按照他的預想,這次出塞作戰,北地郡也只出動七八千人,目的是幫助決意投秦的昫衍戎守住花馬池,並在那裡修築城塞,作為屯糧地點,以便明年繼續進取。
所以他應是能趕上自己第一個孩子降生的。
“妾為良人織了一佩囊。”見黑夫將要離去,葉氏挺著肚子,在榻上找了起來。
“這不是南郡習俗麼?”
黑夫有些好笑,妻子在南郡生活了幾年,很多方面也越來越像個荊楚之人了。屈原曾言,折芳馨兮遺所思,對荊楚大地上的人來說,用芳香的花草作為禮物送給戀人、丈夫,是最固定的傳情方式。而把陰乾的香草盛在精美的絲袋裡,這就是佩囊。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葉氏將一包裹在錦帕裡的佩囊遞給黑夫,見黑夫欲開啟,卻一橫眉,堅持道:“還望良人出城再看。”
黑夫頷首,再度抱著妻子的肚子,在上面親了一口,而葉子衿,則為他戴上了沉重的兜胄,戴上它,黑夫便不再是溫和的丈夫,而是沙場上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
“三年了。”
黑夫任由妻子幫自己整理衣襟,將劍掛到鞶帶上,不由感慨:“從豫章返回後,已過去整整三年,大秦三年未戰,馬放南山,劍戟入庫,我也奔忙於朝堂、地方,再不動動,恐怕要髀間生肉了!”
……
“郡尉!”
“參見郡尉!”
義渠城門外,當黑夫的戰車馳騁而至時,在此等候的五百主王圍,率長公孫白鹿、義渠白狼等皆朝他行禮。
馬是四匹精挑細選的黑馬,匹匹肩高六尺五寸以上,桑木為御者,身披厚甲的共敖為車右,手把劍戟,保護黑夫的安全。
黑夫回首看向城樓頂上,方才為他把酒送行的郡守趙亥、郡丞殷通等均拱手行禮,站在城門洞裡的郡尉長史陳平更是一揖到地。
再看前方,官道兩側,滿是車騎旌旗,其中以黑夫精心打造的三百良家子裝備最良,戴著扁平的騎兵皮帽,穿著玄色的輕甲,披著絳色的戰袍,除了劍、矛、弓箭外,還配有臂張弩,
另有一千戎騎,主要來自大原五部,其中一百人,更是去年秋天打架鬥毆被拘禁的,黑夫和大原五部的君長商量後,給了這一百人贖罪的機會,讓他們作為死士,作為先鋒行動,這些戎人私鬥也恨,公戰也強。
此外還有郡兵五千,矛戟如林,遠望之下,煙塵瀰漫,軍容甚盛,出車彭彭,旂旐(qízhào)央央。
見此情形,黑夫不由氣壯。
第二次伐楚時,黑夫見識過數十萬人的大場面!但那時候,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率長,是戰場上的配角,王翦、李由旌旗指向哪,他就要奔赴哪。
但今日不同,他作為一郡長吏,這六千餘人真正的統帥!而將要踏上的征程,也不再是內戰,而是為諸夏開疆拓土之行。
“男兒……本自重橫行!”
心中默唸此言,黑夫讓共敖舉起帥旗,指向北方!
他喊出了秦始皇在詔書上的那句命令。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
……
直到離開義渠城數十里,在下一個縣停駐造飯時,黑夫才想起妻子贈送的佩囊。
他點亮燭火,拿出來一看,卻見囊袋以精美的綺做成,繡著雅麗的花紋,裝滿風乾的北地香草,這是葉子衿在盛夏時去城外親手採摘的,她整日在那繡著女工,不僅是為黑夫做貼身的單衣,也是在製作此物吧……
而且令黑夫驚訝的是,佩囊上還繡有幾行小字。
他不由輕輕唸了出來:“南山有鳥,北山置羅。念思君子,毋奈遠道何?安得良馬兮隨君子……”
這不是那些流傳已久的詩篇,而是葉子衿自己想出來的贈詩,有點詩經的韻味,也有點楚辭的旋律。
“厲害!”
黑夫不由咂舌:“不曾想,夫人還有這等本領,我只能偶爾抄上一句,她卻能自己作詩了!”
黑夫遠征之際,義渠城內,郡尉府中,風聲清清,唯有一隻小小黃雀飛入室中,在瑟上蹦跳著,搖顫出微微的絃音:
“南山有鳥,北山張羅。
鳥自高飛,羅當奈何?
君但平安,妾亦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