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把握守住南線,但西線,靠那些臨時組織起來的難民,以及商賈僮僕,能擋住來勢洶洶的群盜麼?”
曹參已將煩惱寫信告知陳平,但陳平尚未回覆。
正想著,門外卻有一軍吏來見,卻是盧縣(山東蒙陰)人虞廣,他本是琅琊人,幾年前調到膠東做率長,是曹參的部下,陳、曹二人起兵時虞廣毅然反正,助他們奪取了即墨,遂升為司馬。
虞廣是曹參的左膀右臂,便讓他入內,道明瞭來意。
“郡尉,下吏今日巡視軍營,竟遇到了一箇舊日的同鄉,他是布衣文士,楚兵入琅琊,他逃到這邊,被徵入軍中為戍卒,行挽輅之事。”
大車橫木為輅,前牽曰挽,說白了,就是個拉車賣力氣的,在軍中屬於最低階的戍卒。
“你是可憐他,想替他求情?”
曹參瞭然,他做事一向很靈活,遂笑道:“那就讓他去你營中做親衛罷。”
“並非如此。”
虞廣拱手道:“我的確有意讓他免此苦力,但他卻反問了我近來膠東形勢,我挑能說的告知,他便說,膠東守、尉定是犯難了,說有一妙策,可讓膠東不必腹背受敵,希望我能將他引薦給郡尉。”
“哦?”
曹參有些驚奇,軍中一黔首戍卒,竟透過局勢的三言兩語看出他正犯難?
但轉念一想,武忠侯、陳平等人,不都是起於微末麼?遂來了興趣,讓虞廣將他那同鄉帶進來。
不多時,人已帶到,果然是個剛乾完拉車重活,渾身散發著汗臭的黔首,三十餘歲年紀,留著短鬚,頭扎扁髻,有些拘謹地跪在門口,朝曹參長拜。
他衣著很不得體,虞廣有些尷尬,怕曹參生氣,忙解釋道:“下吏本欲與之鮮衣,讓他體面點,他卻說,‘臣衣帛,衣帛見,衣褐,衣褐見,不敢易衣’。”
曹參大聲問那人道:“不過是換身衣裳,為何不敢?”
此人抬頭,笑道:“能以衣欺郡尉,亦能以言欺之,小人不敢欺郡尉!”
“哈,倒是能說會道。”
曹參令人賜食,問此人:“汝何名?”
戍卒再拜:“小人婁敬!”
曹參嘴裡撕著根雞腿,含糊地問道:“婁敬,汝讓虞司馬引薦來見我,欲言何事?”
婁敬面前也擺著魚肉,但他只是嚥了下口水,並未動手:“言膠東安危存亡之事!”
曹參吮著雞骨頭:“說下去。”
婁敬道:“小人雖是琅琊人,但也曾聽聞,武忠侯治膠東,誅大族,興商賈,修農稼,更使膠東避免了諸田之亂。近年來,又有陳、曹二君繼武忠侯之業,膠東遂從齊地最窮的郡,一躍能與臨淄比肩。”
“想來經多年積蓄,膠東糧秣倒是不缺,所以陳、曹二君才會接納一切投奔的臨淄、琅琊難民。”
“但膠東雖富,畢竟僅有一郡之力,兵卒有限,縱接納數萬難民,一時半會也無法成軍作戰,曹君守諸城,使楚盜難越琅琊一步,但只怕臨淄無力抵擋彭越,一旦失陷,齊楚兩軍結盟,夾擊膠東,龍且圍曹君於諸城,彭越長驅而入濰水,則膠東危矣!”
這婁敬不愧是讀過點書的,雖淪落為拉車戍卒,卻一語道出了膠東現在面臨的難題。
不知不覺,曹參已停下了動作,擦了擦油膩的指頭:“你有何良策?”
“很簡單。”
婁敬道:“離間齊楚!”
“齊楚眼下雖看似齊心協力,共擊臨淄,實則各懷鬼胎。”
“薛郡過去是楚國之土,如今卻為齊所佔,琅琊乃齊國之疆,如今則為楚所據,眼下還能共處,一旦臨淄失陷,為爭那七萬戶的大城,齊楚必生齟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