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賀婦翁!”
復任郎中令的趙高從望夷宮回到咸陽府邸中時,女婿閻樂便向他賀喜。
“王賁已死,黑夫又受阻於武關之外,婦翁可高枕無憂了!”
他壓低了聲音:“與六國的通洽,是否還要停下?”
“得抓緊,絲毫不可放鬆!”
趙高搖頭道:“王賁雖亡,但其舊部恐怕亦欲殺我而後快,還有那黑夫,卻離咸陽越來越近了……”
一條惡犬在門外齜牙咧嘴,一旦開門,它就會撲過來咬斷你的喉嚨,由不得趙高不害怕啊……
“且陛下病急亂投醫,非但不欲誅殺蒙恬兄弟,更有釋放之意,蒙毅是我仇人,若放出來,得了勢,必藉王賁誅我之言。”
趙高感覺自己已經玩崩了,現在裡外不是人,王賁舊部、蒙氏兄弟、黑夫都想要他授首。
就算有胡亥庇護也沒用。
“秦大勢已去啊,陛下欲調王離南下為將,但吾等都知道,這位武城侯不比乃父乃祖,只會誇誇其談,卻無將兵只能,是絕對靠不住的。”
而且趙高還警覺地發現。
“李斯有鬼!”
“這老賊不知在想何事,一味附和我,欲阻撓蒙恬、王離為將……”
搞不好是同行?趙深海有種不妙的預感。
他一面得提防李斯,另一面,與六國的溝通,還是得抓緊!
趙高頗為焦慮地看向東方:
“也不知張敖,可否抵達魏地了?”
……
二世元年四月中旬,張敖此刻正在翻過太行山,走在軹關陘(河南濟源縣)上。
太行山橫絕千里,將山西與河北分開,不過在高聳的山系間,也有一些溝壑小道,稱之為“陘”。
軹關陘便是後世“太行八陘”的第一陘,位置最南,處於太行、王屋二山之間,當地傳說是一位叫“愚公”的老人帶著子孫開道,感動天帝后,讓操蛇之神移開的。
繞過王屋山麓,山勢越發起伏不平,道路漸漸狹窄起來,綿延的山嶺佔據了天空,一個又一個的隘口出現在面前。
軹者,車軸之端也,軹道者,通道僅當一軹(車)之險關也,一路都是山間羊腸小道,所經之處,崇山峻嶺,瀑流湍急,實為險隘。
在其末端,又有軹關橫絕,張敖手持來自咸陽的通關符節,才順利過關,抵達河內郡。
張敖行走在河東時,還只見一片太平,但河內就不同了,所見盡是往西走,欲透過軹關去河東的難民——他們是為了避讓戰禍,秦軍與趙、魏兩國正在河內鏖戰。
原來,張敖走在路上的個把月裡,關東形勢再度發生了變化。
隨著王賁死訊傳到三川、潁川,當地秦軍計程車氣也大為降低,而楚軍主力,卻已從陳地抵達大梁,在韓人的配合下,在熬倉吃過一次憋的項羽再度對滎陽發起猛攻,滎陽秦軍不能守,遂燒燬敖倉後撤離。
敖倉近百萬石糧食,就這樣化為灰煙,據說大火燃了三天三夜,就算在大河對岸的河內郡,動動鼻子,也能聞到烤粟米的香味……
項羽未能獲取敖倉之糧,氣急敗壞之下,又屠了滎陽城,旋即揮師西進,雖在京、索之間再敗蘇角,斬首虜近千,卻受阻於成皋之塞,三川守趙賁派兵支援蘇角,穩住了陣線。
今已半月,楚軍依然無法越過虎牢之險進軍洛陽,更不用說函谷關了。
這就好比,黑夫已到大門口,砰砰砰敲門了,但楚軍距離關中,卻還隔著一條街。
項羽是個急性子,於是便命令魏相張耳,率魏軍一萬人,渡大河北上,配合趙軍攻陷河內。
看其意圖,大概是想走河內孟津渡口,直接由趙魏兩軍襲取洛陽,再夾擊成皋罷……
眼下,趙軍李左車部兩萬人,已包圍河內治所懷縣(河南武涉縣),魏相張耳則在攻打溫縣(河南溫縣)……
聽聞張耳在溫後,張敖喉嚨微動。
“軹縣到溫縣,不過百里距離。“
”父親,十六年了,兒從未離你如此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