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史所言極是,叛軍修棧道,恐是故意誘我,其實另有圖謀……”
內史保話音剛落,李斯的兒子李於得了父親眼神,便立刻出列,他們家雖不知北伐軍真正的主攻方向到底是哪,但也猜到,棧道那邊恐是虛晃一槍。
如今內史保識破北伐軍的策略,李家索性將水攪渾,於是李於獻上一份急報:
“隴西郡尉派人來報,說叛軍中一部萬人,已西出南鄭,大舉沿漢水上游西行,水陸並進,正對隴西郡下辨縣(甘肅成縣)猛攻。彼輩恐是見關中防守嚴密,故想一舉奪取隴西,還是要速速派中尉軍過去馳援!接下來或將走祁山道,軍鋒直指西縣!”
“西縣!?”
這下胡亥有些坐不住了,他雖不學無術,卻也知道,西縣就是西陲,乃是秦公族起源之地,至今那裡依然有西陲宮,並建有秦襄公之廟,每年要安排人回去祭祀的。
“豈能教叛軍辱我先祖之廟,速速派人去支援!”
“陛下。”
內史保再度出言道:“臣倒是以為,不必派兵去隴西。”
李於道:“內史何出此言?若失隴右,關中亦不寧,譬如側榻有虎,更何況西陲宮、西犬丘皆有先君之廟,豈能棄之?”
內史保笑道:“李御史想得太嚴重了,我曾在隴西為郡尉,深知祁山道虛實,此道雖然平坦且有河流,然周邊皆戎狄氐羌之屬,極其難走,漕運不通,就算用驢馬運輸,沿途損耗高達五分之四,叛軍頂多派數千人取下辯,有郡尉姚印在,隴西郡兵足以禦敵,阻於祁山之外,賊定到不了西縣。”
“故我以為,祁山道那邊,同樣是叛軍疑兵,不必理會。”
退一萬步講,隴西離關中甚遠,且有隴坂相隔,大軍難越,縱賊取隴西,也沒辦法直接進逼關中,而眼下漢中諸道里,對關中威脅更大的,可不止一條啊……
“叛軍素來狡詐,喜歡用虛實之術,依我看,祁山、褒斜,不過是欲調動我軍而為。叛軍真正的進攻方向,只有這兩條!故道、蝕中!”
胡亥又發問了:“故道北口在哪?”
“散關。”
“離咸陽多遠?”
趙高道:“三百里。”
胡亥又問:“蝕中北口呢?”
“在杜縣(西安市雁塔區曲江鄉)南邊的子午關,離咸陽不到百里。”
“不……不到百里?兩天就能抵達章臺宮?”
胡亥頓時面色一變,得知這一情況後,他晚上恐怕都睡不著了,也不管內史保如何述說故道、蝕中的地勢了。
“這還用說麼?”
英明神武的二世皇帝一拍大腿:“中尉軍一分為二,兩萬守子午關,一萬守散關!”
……
咸陽君臣商議禦敵之策的時候,北伐軍裨將韓信,眼下正在故道的南口:漢中郡沮縣(陝西略陽縣)。
沮縣是個山中小城,這裡的地形對韓信這個淮南水鄉出來的青年來說,實在太不友好:
縣城周長五百餘步,只開西北一門,外面還有壘倉,儼然是一個單純的軍事要塞,周邊則為群山包圍,在韓信看來,周圍一圈好似高聳入雲且全無空隙的圍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儘管入入漢中好幾個月了,但韓信還是會覺得壓抑,不由暗道:“這樣一個窮鄉僻壤,甚至無法駐紮萬人,眼下卻成了漢中北伐軍發動入關作戰的樞紐。”
只因為,沮縣是西漢水和嘉陵水交匯之處。
西漢水是漢水的源頭,順流而上,沿著河流,有一條相對寬闊的通道,可從漢中直通隴西,這便是祁山古道。走廊的南牆是南秦嶺和岷山山系,北牆是北秦嶺,完全是穿山尋地而行,婉轉曲折,最後抵達祁山。過了祁山,就等於出了山區,一路開闊可抵秦人發源地西縣。
先前陸賈評定漢中入關的三條路,因為老陸對僻處氐羌之地的祁山道不熟悉,結果被他略過了,還多虧來自蜀地的都尉提了一嘴,才讓韓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