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那了,再洗不完,花姨把你剃成尼姑,不用進宮,出門左轉西屏山尼姑庵歡迎你。到時候可別怪我。”
黃昏的光很濃,像醇厚卻不濃烈的酒,順著葡萄架滾落在昭然面前的盆裡,金光閃閃。
在還沒到聞家時,無數個日落時分,她也是這樣蹲在河邊看著河面碎金,安靜地跳躍。
又要一個人了啊。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
聞啟聽著旁邊的動靜,笑了:“你攤煎餅呢?記得多放點肉渣,蔥花也來點,要焦香才好吃。”
肚子咕噥一聲,調侃的人此時有些尷尬,聞啟摸摸肚子:“給我自己說餓了。”
“哥。”昭然一翻身過來,鑽進聞啟懷裡,他自然地張開手攬住她,應了昭然一聲。
“怎麼了?”
“今天,皇後還問了我一件事……”昭然咬咬牙,“她問我想不想嫁給你。”
“什麼?”聞啟半天沒反應過來,腦子沒了一樣,又問了句,“什麼!”
“算了,你聾了就算了。”昭然又翻過身,背對著他。
聞啟轉過頭去,昭然側身躺著,恍然間他才發現這姑娘已經長高了很多,不再是之前那個小黑團子,成了長黑條子。
他潛意識知道會一直和昭然待在一起,卻從沒想過是什麼樣的形式。
雖然兩人名義上都是老聞養的,但兩人都不是親生的。如果昭然之後出嫁,他另娶,那就不會一直在一起了吧……
“你……”過了半天,他才問,嗓子卻像黏在一起了,發出的聲音是啞的,“可是我是你哥……”
“嗯。”昭然楞了瞬,聽到這句話,心裡還是有些悵然,“我說了。”
“但……”聞啟又咳了咳,補了句,“好像也不算你哥。你……怎麼說?”
他躺著沒動,心髒像是鼓點一樣,突然劇烈起來。
他從沒考慮過這樣的感情,還有這樣的未來,只是理所當然地認為生活會一直保持原樣。
他下山,買些新出爐的點心,回去給昭然解饞,然後老聞在一邊喊馬上吃飯了,不能再吃零嘴,兩人於是快速把嘴裡包成兩只倉鼠。
可是在聞耀靈離開那天起,很多事情已經開始變了。他得更成熟,才能保護妹妹,昭然也會故意藏起一些麻煩事不讓他知道。
他在老聞每封信裡都會聽到,要照顧好妹妹這樣的話,他也知道自己得承擔起什麼,得做些什麼。
可是他選擇了去北庭……
那昭然怎麼回答的?
“我說,隨便。”昭然也平躺著,笑著道,“可能你回來之前我就嫁人了,也可能我獨自浪跡江湖了,誰能知道以後的事兒呢。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若在平時,聞啟翻身就會去撓她癢癢,竟然說隨便,他聞啟豈是隨隨便便就能湊合的。
但他今天躺著沒動,嗯了一聲。
“昭然。”他低低地問了句,“如果我們一直在一起的話,你會煩嗎?”
昭然轉過頭來,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聽見她話裡的佯裝無奈,“所以我說,湊活吧,聞二啟。”
昭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嘴裡含了一根竹心,輕輕一噴,噗得一聲,噴在他臉上。
“沒大沒小……什麼東西!”聞啟伸手去撚臉上的竹心,笑了,“你惡不惡心,找打是不是!”
兩人相處的最後一晚,格窗外沒有月亮,他們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有月亮。
而聞啟一走,昭然立馬在花姨和老苗的護送下,照她的說法,大搖大擺去宮裡享清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