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著大包小包,他們回到了酒店。
程書懿進入房間,沒有開燈。
窗外城市的霓虹燈隱約投射進來,在地板上斑駁晃動。他靠著床沿坐下,盯著蔣裕京給他買的那些的東西。
四周的靜謐讓思緒一點點膨脹。
孤獨、恐懼。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程綺的那封信。
字裡行間隱含的痛楚與絕望如潮水般再次湧來,將他推向崩潰的邊緣。
他開始低聲抽泣,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不可以再哭了……”他自言自語,壓抑的抽泣聲在黑暗中回蕩,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親人的去世,縱然時間能淡化傷痛,卻無法真正撫平心中的裂痕。
眼淚未幹,他的思緒又被拉向了另一片陰影。
程絳的失蹤——生死未蔔的父親彷彿一道沉重的懸念壓在他心頭。
隨之而來的,是對程景源的擔憂。未來漫長的治療與康複……高山般橫亙在眼前,讓人窒息。
而關施黛——那個從不掩飾對他的厭惡的繼母。
他幾乎可以預見,如果程絳真的不在了,這個家庭會變成什麼樣。
不,是早已不能稱之為“家”了吧?
一個母親和她的兒子,再加上他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外來者——甚至連“私生子”都稱不上。
他只是一個被夾在家庭邊緣的“多餘人”,無論在過去,還是在未來。
想到這裡,他只覺得周身發冷,整個人跌入了黑暗的深淵,沒有盡頭。
一天積壓的情緒在這一刻再次崩塌。
淚水一滴滴滑落,他沒有擦,也無從擦拭。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身體已經疲憊得承受不住這份沉重,他終於倒在床上,意識模糊,逐漸被黑暗吞噬,沉入無夢的深眠。
外面天光剛透亮,程書懿便醒了。
也許是昨天下午在梳妝臺上趴著睡了,也許是知道馬上就要抵達中立區了,今天的覺格外短暫。
他一出房間,就在客廳撞見蔣裕京被螢幕熒光勾勒的側影。
男人指節敲擊鍵盤的節奏與昨日黃昏如出一轍,他穿著筆挺的襯衫,袖口捲起,神情專注而冷靜。
所謂的災難也沒能打破他精密如機械的生物鐘。
兩人一同去了餐廳。
程書懿端起盤子,選好食物,轉身時,視線無意間撞上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關施黛正小心翼翼地為程景源切著食物,看見他時,明顯頓了一下,但隨即換上了一副得體的笑容,朝他們招手。
“書懿!你們來這邊坐吧。”關施黛抬頭微笑的弧度堪稱完美,眼尾褶皺裡卻卡著未暈開的遮瑕膏。
昨天關施黛還把他當成陌生人,今天突然變化態度實在是太反常了。
他下意識地抬眼看向蔣裕京,目光在問:我們要坐過去嗎?
蔣裕京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既像是默許,又像是在讓他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