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舌頭被自己咬斷,雙手也幾近廢掉,對特工部而言,再無任何價值。
角落有一株巨大的槐樹。他們用麻布袋套住他的腦袋,取出一段粗繩。勒在處於袋口的頸項上,糾纏兩三圈後打緊死結,最後往枝幹上拋去,兩人合力往後用力一拽。他頃刻間晃到了半空中,僵死的腿抽搐了幾下,很快就平靜下去。
一輛推車早就在門外等候。矇住他的布袋沒有摘下,他與世界都看不見對方最後的面貌。行刑人扛起他往車上隨意一丟,拍拍手上的塵土。那輛推車吱吱呀呀地發出老舊的聲響,又載著他離開了。
她在獄卒的帶領下到了牢房前,拿出一疊錢遞給領路人,請求獨處的時間。獄卒面色為難地接過錢,保證盡力而為,同時按規矩,暫時拿走她的包。牢門一開啟,他就走到了不遠的暗處。
景行看見她,平靜地說“你來了。”
彷彿是黃昏後的赴約,她走到他身旁去,挨著他坐下。剛好壓到鐐銬的鎖鏈,硌得她立刻跳了起來。兩人相視後,同時發出一陣輕笑。景行把鏈條拿到另一側,收拾地面凌亂的稻草,像是鋪床一樣的仔細,直到壓得很平整,再讓她坐下。
“你是帶信之介一起來的吧?”
“嗯,他在外面等我。”
景行告訴她信之介要走的事,請求道:“你幫幫他好嗎?”
若昕也很意外,但旋即就理解這並非一時衝動的決定,答應後又開起玩笑:“你敢讓我幫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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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行的表情卻黯淡下去:“誠至——剛才已經出去了。”
他抱膝笑道:“前幾天,日本人把我帶到他面前。我聽見他們說的話。雖然是隻言片語,但是我也大概聽明白了。”
“他是個很執拗的人,但因為你,一定也有幾分後悔。”
景行說:“我明白,但是當他無論看見日本人怎麼對付我,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時,我才真正能理解他。是他給予我十幾年一直想尋找的答案:原來信念是獨立於情感之外的,大多數人的一生始終只在意感情,所以很難追上信念的影子。”
她沉默不語,目光掉落在地面上。
“你沒必要坐下,地上不乾淨。”他看見她身上的淺青色旗袍,隨口哂笑了一句,即刻打破寂靜。
“我喜歡像這樣坐在你身邊,什麼都不用想。”她低聲道,抱住膝蓋微倚在他手臂上。“就像坐在一叢蘆葦中,只有恬靜的水天與月色,當然還有白鵝的劃波聲。”
“可惜今天的鵝剛在泥淖裡打過滾,好不容易才撲騰上來,像只烤焦的燒鵝。”
她轉顧看見他臉上的髒汙黑印,不禁笑出聲,低首靠在雙臂上,蜷縮成一團“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他搶白“晚餐準備吃燒鵝?”
她抓起身邊的一根稻草在他臉上輕輕揮了一下,“才不是呢。”
然而她卻剋制不住笑聲,身子朝景行那側歪倒,掐住他的手臂。
“你止不住笑,掐我幹什麼。”
“誰讓你賤舌的。”她發現身邊那一堆栩栩如生的草編,凝滯不語。
景行沒有發覺,又拿起幾根稻草在指尖纏繞,低聲問“你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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