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鹿問:“接下來去哪?”
林也垂眸看了一眼腕錶:“隨便兜兜風吧。”
四個小時聽上去挺短的,真正消磨起來宋鹿又覺得時間過得慢。
在林也的注視下,宋鹿不情不願走到駕駛位邊上。車門自己開啟來。她的手抓著冰茶袋子撐在皮椅和椅背上,爬進去,又爬出來。她準備做最後的掙紮:“要不還是算了。我和你換飲料。”
林也抬起手,表演痕跡很濃地深呷了口手裡的咖啡。
這是不給宋鹿一點反抗的機會。
宋鹿被他趕鴨子上架坐進駕駛座。面對眼花繚亂的操作按鈕,她十指撥動,真的無從下手。車子連個飲料位都沒有,她把冰茶袋子放在大腿上,先踢掉高跟鞋,右腳撥一撥鞋,把鞋撥到最角落,赤腳去探索油門和剎車,腳背碰到搖搖欲墜的鞋子,還是覺得很礙事。
林也還站在車邊上,不知道在磨蹭什麼。
宋鹿透過車窗看他。林也連喝了幾口咖啡,大手一握,將咖啡杯揉成紙團抓在手心,走到街邊的垃圾桶邊丟掉,又走回來。他這才上了車,車子往下一沉。林也一上車就掃了一眼宋鹿赤著的腳。明明知道車子裡黑他看不清,她還是尷尬地蜷了蜷腳趾。
“把鞋子放到我這裡。”林也靠在椅背上,邊調整座椅邊說。
宋鹿彎下腰,憑感覺摸索到堅硬的鞋跟,指頭一捏,鞋和鞋並起來被她提起來。林也用手來接。宋鹿覺得畢竟是貼身物有點不好意思,直接往他腿邊一甩。一雙美麗精緻的細高跟就咕嚕鑽進黑窟窿裡。
林也:“……”
他終是沒忍住,彎身替她整理了鞋子。
林也伸手收走了宋鹿腿上裝冰茶的紙袋子,“下車再喝。”
宋鹿本來想象的是一天訓練下來累得夠嗆,獎勵自己一點額外的熱量攝入,可以靠在副駕駛室裡美滋滋享受一杯飯後甜點。現在茶也沒得喝,還要做替人做司機。
這四個小時根本就是為了折騰她而空出來的!
在林也的指導下,宋鹿啟動車子,漸漸習慣用撥片調整擋位的駕駛方式。一輛超跑被宋鹿開成了烏龜在車道上慢慢地爬。即使有內環內不準鳴笛的交規限制,但還是有不少車忍無可忍超車並行時“嗶嗶嗶”鳴笛宣洩不滿。
宋鹿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開著車,過了十幾分鐘,她轉頭去看安靜了很久的副駕駛位。林也靠在椅背上,懷裡抱著冰茶紙袋子,頭耷拉在肩膀上,額頭盯著車窗,閉眼睡著了。
像個小孩子,坐車晃一晃就睡著了。
實在沒地方去,宋鹿還是把車開回老幹部休養中心,在停車場兜了2圈,發現沒有停車位了。她左右探望,發現遠處有輛車的前車燈亮了一下。宋鹿瞄準那輛車,果然,那輛車緩緩駛出來,空出一個車位。她把車子開進過道,踩住剎車,僵住了。
倒擋是怎麼調的來著?
等一等,空檔她也沒有問。
和大多數本本族一樣,她可以駕駛車輛直行和右轉彎,左轉彎會困難些,但也能勉強克服,只有倒車入庫她真的不行。
宋鹿再看睡得很熟的林也,嘆了口氣,覺得只能靠自己,就讓他睡會兒。她死踩剎車不放,掏出手機,在手機上查法拉利的空擋和倒擋怎麼調。無聲播放影片,看畫面和解說字幕,學了個七七八八。
宋鹿慢吞吞把車子卡進停車位,卡完,鬆了一口大氣。她雙手抓著方向盤,把左臉頰貼在方向盤上,看熟睡中的林也。她掃一眼時間,她記得是四小時,所以,他們還有2個多小時。
林也睡得姿勢不太好,眼鏡擠壓在臉和車玻璃之間,在他眼角摳出一條深深的溝壑。宋鹿屏息湊過去,兩隻手的手指捏住眼鏡架,一點點從他臉上抽掉眼鏡。她把眼睛折起來,放在駕駛室和副駕駛之間的扶手上。
宋鹿再次盯著林也。她覺得他其實不戴眼鏡更好看。她不喜歡他戴眼鏡的樣子。因為太像林先生了。可她又沒辦法開口讓他別戴眼鏡。要她說什麼?難道挑明她和林先生之間骯髒、齷齪、不堪的關系?
一想到她真正和林先生的兒子攪在一起,她就覺得心裡悶得緊。如果他不是林也就好了。他們就可以簡簡單單地談戀愛、結婚、生子。不會像現在這麼亂——道德、倫理、情感上各種的混亂。
宋鹿長籲一口氣,停止胡思亂想,用額頭輕砸了幾下方向盤讓自己清醒點。她拿出手機,刷起了朋友圈。封閉的車子裡充斥著林也綿長而舒緩的呼吸聲。
宋綾的電話打過來。
宋鹿緊張地瞥一眼熟睡的林也,她捏著振動的手機開啟車門下了車。踩到地上,才意識到自己沒穿鞋,回頭怨念地望了一眼黑洞洞的林也腳下,一咬牙就直接踩到地上,極緩極慢地合上車門。
抓在手裡的瘋狂振動著,像是條渴望逃脫出手掌的活魚。
宋鹿最終接了電話。
停車場這塊是小石子路,宋鹿一腳一腳踩在上面,又冰又涼,還有點硌腳。她盡量遠離車子。電話接通了,兩邊都沒有說話聲,只有一聲沉過一聲的呼吸聲。
車子裡,林也躺在椅子上,慢慢睜開眼睛,看著前窗玻璃裡那個赤著腳在月光下的石子路上一跳跳的女人。
“啪嗒”一聲,宋鹿聽到身後車子開門的聲音。她心裡一跳,還沒回身,就被一雙手臂摟住,緊緊禁錮在懷裡。
林也的前胸貼著宋鹿的後背,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臉頰貼著臉頰,用極短的胡茬紮她軟軟燙燙的臉。林也用那種剛蘇醒人的慵懶嗓音問:“揹著我和誰打電話?”
電話那頭,宋綾帶著哭腔的嗓音清晰地炸起來,“乖乖,媽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