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戰場上,看不見的力量在他身後的虛空中聚集起來,使宇宙的空間都發生了微妙的扭曲。
宇宙變得更加黯了,彷彿深淵正在垂目凝視。
“是、是,遵命。”
將領們的翅翼微微抖動,兩個反叛軍將領沉默領命而去,而反攻部也在在短時間內完成了集結,萬餘高等雌蟲張開翅翼,懸浮在了塞拉身旁。
“反攻部以扇形為陣,隨我直面埃德溫的先鋒軍,分散其兵力。不要攻擊埃德溫,將他留給我來對付,戰鬥以自保為主,盡量減少傷亡。若能讓敵方失去戰鬥能力,全部俘虜,帶回主艦。”
“是。”
反攻軍的軍雌沉默寡言,他們一部分駕駛著護盾飛艇,大部分只靠雙翼在宇宙之中推進。隨著反攻軍的到來,損失慘重的先遣部隊迅速撤下,而塞拉站在一個飛艇上,終於近距離地看到了埃德溫的狀態。
他受了傷。這個認知讓塞拉的心猛然下墜。埃德溫的能量在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流失,他周身的能量場也很不穩定,通常以他這個等級的雌蟲來說,他可以硬抗粒子炮的轟擊,可是此刻他不停躲閃著炮火和流彈。即便如此,他的動作仍然越來越慢,他的一片黑色的翅翼被炮火撕出了一個缺口,巖漿似的能量正從其中滲出來。
塞拉的心瞬間如同攪碎一般劇痛,即便靠近了許多,他竟然也無法透過標記感受到埃德溫的動態,可是他的精神感知卻仍然給他反饋——埃德溫的狀態糟糕透了,他的感知受到了嚴重的幹擾,以至於塞拉近在眼前,他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埃德溫的戰鬥是機械化、本能的動作,他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但是他的精神海卻搖搖欲墜——塞拉或許不夠敏銳,但是他知道這絕對不是剛剛被標記的雌蟲該有的狀態。
“埃德溫...”
塞拉張了張口,可是埃德溫仍然毫無察覺似的。因為塞拉的命令,埃德溫周圍沒有反叛軍攻擊他,形成了一個小型的真空地帶。翅翼破損的軍雌茫然地扇動了兩下雙翅,腦袋不清醒似的晃了晃,而後有些艱難地再次舉起鐳射劍,橫在胸前。
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的身體不自覺的在宇宙中下墜,宇宙之中沒有空氣作為載體,血腥味和雌蟲本身的味道沒法傳入塞拉的感知,他卻已經要被過度的怒火和心痛溺斃了。
誰讓埃德溫傷成這個樣子?那是他的埃德溫,他......是誰?!
深淵發出咆哮。一瞬間,宇宙上空撕開了一個千裡長的巨口,暗如地獄毒藤的精神觸須傾瀉而下,幾乎包裹住了整個先鋒軍交火之處的戰場。塞拉的身體作為這能量的載體,在疼痛中微微發抖,可是他的頭腦卻格外清明。
——“重點是你擁有這種能力,林老師!你比任何雄蟲都強大太多,你不只是個強大的雄蟲,因為你和他們完全不同!!”
雲嘉冉的聲音在他腦海裡回蕩著,頓悟如同一束光,刺入他的眼簾——他能做到,他是一個被母神親自創造出來的“天使”,他的力量本源是初代雄蟲。而初代雄蟲的指責,是守護這個種群,守護母神的宇宙。
他的能量,足以守護他所愛的雌蟲。
他可以做到。
塞拉的雙目完全變成了金色的豎瞳,散發著刺目的光,而那種光芒在極致的黑暗中只會讓任何生物膽寒。生平頭一次,塞拉毫無保留、毫無顧忌地將他的能量發揮到了極致,而瞬間,宇宙中的一切在他眼前按下了暫停鍵。
深淵在空中投下巨大的暗影,無數襲向這片宇宙的粒子光束被迅速震散,塞拉的身體被包裹在精神觸須之中,如同影子一樣穿梭在宇宙之中。
下一刻,他接住了埃德溫墜入宇宙的身體。
而與此同時,第四軍的先鋒軍剩餘的軍雌也走到了末路。在主帥被“生擒”後,他們或被雄蟲威壓壓製得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被反叛軍俘虜,或是因為塞拉的力量産生恐懼和動搖,失去了戰鬥意志,束手就擒。
而第四軍正迅速靠近蟲洞,與此同時,第一軍和第三軍同時迫近,向第四軍的後軍猛烈開炮,發動了攻擊。他們意識到了第四軍真正的撤離意圖,而無論第四軍是否真的有這種背叛帝國的想法,都不妨礙第一軍和第三軍原本的目的——將第四軍和反叛軍一舉消滅。
第四軍的輔艦承傷,撐起護盾阻攔第一軍和第三軍的密集的炮火,整片宇宙幾乎被點燃了,地獄般的濃煙和碎片懸浮,在劇烈的能量波裡傾落或者上升。熱度幾乎讓置身宇宙環境之中的高等雌蟲感到窒息。
第三軍的軍雌如同蝗蟲一般釘滿了第四軍的護盾,他們的能量隨著他們的翅翼瘋狂震動,用不了幾秒,第四軍後軍的護盾就會被粉碎,而就在這時,第四軍也停下了撤離的腳步,中將凱恩雙目充血,在監測到塞拉精神觸須現身宇宙的那一刻,他幹脆利索地放棄了原本的計劃。
“接通反叛軍的訊號,”
他冷靜地下令:“停止所有對反叛軍的攻擊,在戰場的脫隊成員立刻無條件向反叛軍投向。傳我軍令,全軍換防,準備和第一軍、第三軍開戰!”
“是!”
沉穩的忠誠像宇宙中震顫人心的鼓點,隨著第四軍的陣型轉變,反叛軍也立刻接收到了新的軍令。首領克裡森的聲音傳遍了反叛軍的每一道防線:
“全軍聽令,為第四軍攔截第一軍和第三軍的包抄企圖。停止一切與第四軍的對抗,重複,停止一切與第四軍的對抗,集中火力打擊第三軍的主艦。”
塞拉身邊領導反攻隊的將領迅速收押了所有第四軍的俘虜,將反攻隊重新整合,等待塞拉新的號令。他不是蠢材,在克裡森的暗示中,他自然明白他的首要任務是抵擋埃德溫的先鋒軍,同時保證塞拉的安危。如今前者已經完成,反攻隊只剩下一個任務。
與他的大多數同僚不同,他是知道塞拉對革命軍的意義重大的。不是因為他的貢獻或者神子的噱頭,而是因為他是一個雄蟲,唯一一個站在雌蟲和亞雌陣營的雄蟲,他的存在本身,就有意義,就代表了政治輿論上的正義。
他的價值值得反叛軍付出代價保護。
哪怕塞拉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他的雌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