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之下,聲浪之中,反叛軍黎明發動了最為猛烈的反擊,他們的殺傷力甚至超過了正規軍第四軍,如同傷痕累累的野獸,又如同急迫歸鄉的倦鳥,誓死而歸地沖散了第三軍的軍陣,用血和生命,徹底撕碎了第三軍殘存的幾艘戰艦。
“黎明將至!黎明將至!”
反叛軍歇斯底裡地嘶吼著,第三軍徹底被沖垮了。即便是悍不畏死的戰爭機器,也終有力竭之時,而他們的潛力也基於背後操縱他們的手願意賦予他們多少自由。而顯然,那雙背後的手短視而無能,四大軍團之一的第三軍在他的操縱裡發揮不了十分之一的實力,從一群戰士變成了一群蟲體炸彈和刻板的機器。
被操縱的棋子和木偶,是無法與戰士和自由意志抗衡的。
當你把生命作為玩物時,命運也會回過頭來嘲笑你。隨著歌聲逐漸高昂,帝國的第三軍從蟲族的文明中消失了,而塞拉燃燒著火焰的目光落在了第一軍所在之處。
第一軍的軍艦之上,從雄保會的官員一路高升,成為軍部高階指揮官的雄蟲勞倫斯冷汗如瀑,渾身發抖。趴伏在主艦的指揮臺上,眼睜睜看著瑞安親王被塞拉刺穿了喉嚨,又像丟棄宇宙垃圾一樣扔到一旁。
他的喉嚨被恐懼梗住了。而他的身後,軍艦裡唯一還有自由意志的第一軍上將伊洛特近乎痴迷地看著反叛軍高歌猛進的這一幕,金色的左眼落下了一滴無聲的淚。
他曾有多絕望,此刻就有多滿足。科萊恩利用精神控制操控了第一軍的大半軍雌和第三軍的全部武裝力量,他讓伊洛特的同胞如同一群撲火飛蛾,奔向自相殘殺的死局。
科萊恩將伊洛特放在了第一軍的軍艦之上,並沒有施予任何控制,他說這是出於憐憫和愛重,他告訴伊洛特後者之於他有多不同,可是伊洛特卻很清楚,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胞從鮮活的生命變成無意識的機器更加殘忍,沒有什麼比看著他的同胞毫無意義的自相殘殺更加絕望。
科萊恩要他絕望,他的傲慢甚至不允許伊洛特也承受精神控制,而是要伊洛特徹底的、無可挽回地粉碎掉,比失去靈魂的空殼更可怕的是意志粉碎的行屍走肉,而科萊恩要伊洛特由內而外地粉碎,並從他破碎的痛苦和哀嚎中汲取快感。
伊洛特不止一次想到了死,以逃避無法避免的厄運。死亡在此刻變成了最具有誘惑力的事,因為他的靈魂尚高昂著頭顱,沒有落入塵埃,沒有面目全非。
他至少還是個幹淨模樣。
在皇族和教廷勾結聯合的時候,勞倫斯成了兩者溝通的橋梁,而伊洛特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雄蟲,他的汲汲營營和奴顏婢膝的品性令伊洛特作嘔。
利用這一點,伊洛特以自己的生命威脅勞倫斯,逼迫第一軍原地待命。他的生命當然不算什麼舉足輕重的事,但是他的自戕卻會讓科萊恩的遊戲無法進行,會讓帝國的當權者心生不悅,而這,則會讓勞倫斯這條汲汲營營的狗遲疑不決。
果然,勞倫斯沒有讓第一軍被精神控制的軍雌加入圍剿第四軍和反叛軍,而是坐視第三軍與他們拼殺。對於這些雄蟲而言,他們不在乎軍雌的死傷,皇族的精神控制能讓他們迅速獲得大量的傀儡,所以即便第三軍因為孤軍奮戰死傷慘重,勞倫斯和瑞安親王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況且,沒有雄蟲會覺得第三軍無法獨自屠殺第四軍和反叛軍。反叛軍和第四軍已經互相消耗過,第四軍的主帥埃德溫必死無疑,反叛軍根本沒有經歷過大規模的星際戰爭,面對精良的第三軍不過一盤散沙,必死無疑。
可是勞倫斯的淡定在塞拉現身,殺死了瑞安親王後,在響徹宇宙的歌聲響起後,再也維持不住了。恐懼如同惡鬼一樣追逐著他,而當塞拉那雙燃燒著烈焰的眸子直直向他的方向看過來時,他肥胖的身體幾乎要萎縮到指揮臺下。
“快...第一軍,除了指揮艦,全軍出擊,不計任何代價,攔截敵軍——不許回撤!不許回撤!死戰到底!”
勞倫斯嘶吼著,毫無意外地要第一軍的所有軍雌成為他逃命時地擋箭牌,讓這些被控制後毫無反抗能力的軍雌成為棄子。伊洛特幾乎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豬玀似扭曲的臉,抬手用爆裂的力量掐斷了第一軍的通訊系統。
“勞倫斯!你要第一軍淪落到和第三軍一樣的下場嗎?軍雌是活生生的命!”
他嘶吼道,可是勞倫斯赤紅的眼睛猙獰地看著他,尖叫道:“賤雌!都是你的錯!你這勾引親兄,魅惑君主的下流賤貨!若不是你阻撓,第一軍早該參戰,不會和如今一樣!都怪你!都怪你!該死的賤貨!”
伊洛特心中荒謬的悲愴感化為層層疊疊的憤怒,怒到極致,他反而笑了。他反手掏出一柄鐳射刀,刺入左胸半寸,對著毫無人性的惡心雄蟲諷刺道:
“是這樣的,勞倫斯爵士,我是一個賤雌,但你的君主在乎這個賤雌,甚至沒有精神控制我。圍剿計劃已經失敗,帝國失去了第四軍和第三軍,你當然可以下令葬送掉第一軍,同時,我也會死在這個戰場上。屆時,你拿著我的屍首,和兩個軍團死去將士的英靈,向我兄長交差去吧!”
他唇角滲血,近乎明豔的笑了,金黃的眼底彷彿兩團火焰。他手下的動作毫無停頓,轉眼就切入心室,大捧鮮血湧出來,而勞倫斯崩潰地嘶吼道:
“賤雌,你還敢威脅我?你以為殿下會在乎你這種骯髒的賤雌!死吧!全都死吧!”
勞倫斯也知道失去第三軍和第一軍,又讓伊洛特死掉的代價是他無法承受的。他恐懼科萊恩的怒火和威勢,權衡利弊後,他當然知道為今之計只有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伊洛特身上,儲存第一軍的實力,向科萊恩請罪。
而這需要伊洛特活著回去。
但是他不甘心,又恐懼到了極點,生死的壓力之下,他只想確保自己先從塞拉手中逃離,而他不在乎第一軍會不會因為他的草率而全軍覆沒。塞拉正隔著無垠的宇宙空間看著他,那個該死的雄蟲眼裡燃燒著火焰,而勞倫斯只是看著,就感覺到自己渺小又扭曲的靈魂在烈焰中哀嚎。
勞倫斯眼睛通紅地下發了軍令,第一軍在反叛軍迫近的威脅和歌聲中,擺出了攻擊的形態,而塞拉的心則是一沉。
他的精神感知讓他知道戰場上那些無法被完全統計的細節,他知道黎明組織的損失有多慘重,他知道精神和意志賦予反叛軍的無盡力量也會受到物理和身體的限制,事實就是,無論反叛軍有多戰意昂揚,他們也無法無休止的戰鬥下去。
他們迫切地需要休整,在勝利中體會鬥爭帶來的甘甜和力量,而他們最不需要的就是與第一軍那些被精神控制的同胞自相殘殺。
太多的生命在塞拉眼前逝去,他不認為他能承受更多了。
反叛軍的主力已經集結,而塞拉的身邊也多了以約克為首的諸多反叛軍戰士。他們近乎虔誠地拱衛著塞拉,和先前的姿態截然不同——他們親眼見證過神跡,親眼看過星辰為神子閃耀,親眼見到戰局因他而逆轉,他們失去了所有的疑慮。
可是塞拉卻無暇顧及他們,也不甚在意反叛軍的想法。他緊盯著第一軍的指揮艦,想要直接威脅指揮官,換來對方讓軍隊回撤的命令。
塞拉的精神力錨定了第一軍的指揮艦,他召喚著力量,身體內發出不堪重負的嘶鳴,但他不予理會,只抱著埃德溫——他不想也不敢與對方分離,借黑暗的影子穿行在宇宙之中,他突然站在了第一軍的主艦面前,堪稱渺小的身體與龐然大物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