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書
兩位老人家的反應出乎馮四哥預料。
他說完前因後果,原以為會很艱難,結果兩位老人卻說,子告父不佔理,由他們兩位老人告狀,勝訴的可能性更高。
馮四哥頓時鼻骨發酸,他知道爺爺奶奶對他好,卻沒想到兩人能夠為了他一個哥兒,親自狀告兒子。
“好孩子,別哭了。”馮奶奶粗糙的手掌撫了撫他發頂,“馮成他不是個東西,我們早就不把他當兒子了,他幹的壞事太多,早就該坐牢了。”
馮四哥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淚,保證說:“爺爺、奶奶你們放心,我以後肯定孝順你們,好好幹活,掙錢給你們養老。”
村裡人常說養兒防老,如今爺奶沒有兒子了,他一個哥兒,也是可以給爺奶養老的。
“知道你孝順,我跟你奶奶如今還能養活自己,不用你操心。”馮爺爺道,“你若真心想回報,就早點找個好人家,也好讓我們放心。”
馮四哥知道兩位老人在擔憂什麼,他也知道一個哥兒在村裡確實活不下去,若往城裡去,他又什麼都不會,連字都不認識一個。
可他嫁人容易,嫁了人後再想照顧自己的爺奶卻會很艱難。
漢子娶夫郎是為了生兒育女,為了能有人給自己洗衣做飯操持家務、伺候長輩,而非給自己添累贅。
嫁了人的女子哥兒往孃家拿幾個雞蛋都會被說教,更何況是伺候爺奶終老,想住在一起更是不成。
若是招婿,他沒什麼錢,招不來好的,自家又勢單人薄壓不住漢子,還不如嫁人。
他心裡想得清楚,但不想和爺奶爭執,便周旋道:“好人家不是那麼容易找的,若是真能找到,我會嫁的。”
得了他這句話,馮爺爺馮奶奶都覺得輕松不少,彷彿身上的任務已完成了一半。
五日後,馮家一案開庭。
雖是陳年往事,可由於證人充足,馮成自己也對數次毆打夫郎、想要賣掉哥兒的事實供認不諱,並當堂叫囂“我打自己的夫郎有什麼問題”“我親兒子我想賣就賣”,引起一片嘩然,案子毫無爭議。
不孝順父母,逼死夫郎,不僅不養孩子還要強賣,條條重罪,當場收押,具體判決要等上報刑部後,由刑部判定。
走出縣衙大門,馮奶奶抬頭看了看天,看著高高懸掛的太陽,兩行淚不禁流了下來。
她不後悔狀告兒子,但她沒辦法不難受。
馮成再怎麼混賬,也是她辛辛苦苦生下來養大的,付出那麼多心血,竟落得這樣下場。
好在還有個孫哥兒是正常的,等孫哥兒嫁了人,她便可以安心去了。
馮爺爺也是差不多想法,但作為漢子,他忍著沒掉眼淚,說道:“官司打贏了是好事,老婆子別哭了,這木城你是第一回來,我也是頭一回,咱們倆應該好好在城裡逛逛。”
“好。”馮奶奶顫聲應下,抬起衣袖擦眼淚。
他們要在城裡逛,估摸著時間長,許見秋和祁勝兩人便先回到了柳林鎮。
他們沒回許家,而是買了兩包點心兩壇酒,去了一趟羅術家,跟羅術坦白了仿畫之人就是祁勝本人。
“我早就猜到了。”羅術喝了口茶,道,“你之前瞞我,應是有難言之隱,如今願意坦誠,想必是事情解決了?”
“羅大哥所料不錯,我從前得罪了人,前幾日得到訊息,那夥人皆遭報應入獄了,如今我沒什麼好怕的,自可坦白。”
他說的是“那夥人”,羅術便自己腦補,想著祁兄弟必是得罪了兇惡山匪什麼的,山匪被剿後,自然就無事了。
他信了祁勝的話,接下來談話就輕松多了。
三人說了一通閑話,茶過三巡,祁勝才說自己有意科考,想找羅術借些書。
他要借的都是童生試所需要的書籍,羅術早已熟讀背誦,便大方地借給了他:“我雖才華不高,可也僥幸中了秀才,走過幾遍考場,你若對考試有什麼疑問,盡可來問我,不必同我客氣。”
“多謝羅大哥,若有疑惑,我定會來請教。”祁勝先道謝,隨後就問了幾個關於考試的注意事項。
羅術一一解答,並未藏私,祁勝知道對方是真心想與自己結交,又真誠地道了一回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