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莊子
且不說錢府即將出嫁的小哥兒將琉璃瓶擺進嫁妝中會引來旁人和夫家多少贊嘆,顧晨看著顧東帶回來的已經過了契的地契也滿意得很,他不在乎那瓶子在外面能賣出多高的價格,對於他來說,還是到手的莊子地契更全心意。
將地契收好後,顧晨便與顧東一起去莊子上檢視。
莊子裡的莊頭已經接到訊息,莊子又換了東家了。
莊頭是由原來的佃農提拔上來的,負責莊子裡裡外外的事務,說起來還是俞家手上的老人,對當年的老東家俞掌櫃熟悉得很,跟著俞掌櫃那也踏實,可後來十年的時間就換了兩個東家,皆嫌棄莊子裡的地貧瘠,糧食産量不高,一年到頭收益並不多。
與老東家俞掌櫃相比,佃戶種地要交給東家的田租提高了一到兩成,對於佃農來說負擔不小,不少人家還是懷念老東家在的時候。
“莊頭,真的又換東家了?這次東家要收多少租子?可不能再往上提了,否則家裡剩下的糧食都不夠孩子吃了。”大人勒緊褲帶不要緊,可孩子還在和身體餓不得。
“老東家去後,前面的趙家就從原來的五成租子提高到六成,說是他們趙家的規矩,後來的錢家又往上提了半成,幸虧這幾年沒什麼災荒,否則這要把人逼死啊。還是當年的老東家心善,平時五成租子不說,收成不好的時候只要四成,災荒年那更是照顧咱莊戶人家。”
“可不是,老東家那樣的好人不多了。對了,莊頭,怎麼聽人說老東家的後人回來了?之前還有人給老東家上墳來著。”
莊頭是個四五十歲的漢子了,蓄著絡腮鬍子,滿面愁苦之色,擺手說:“你們問我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東家是位年輕的少爺,不過老東家的墳的確有人去過,年底時我想去墳上看看才發現有人去過了。”
“莊頭,外邊有馬車來了,是不是新東家來了?”有人跑進來喊道,莊頭連忙帶了人出去迎接。
顧東提前來過,一路過來給顧晨指點說明,莊子上的佃農都是附近的莊戶人家,常年租種莊子裡的地定期交租,現在地契轉到顧晨名下,這租約也一併轉了過來,因而原來那些人也成了顧晨的佃農。
他們住的村子離莊子中間那座老宅院有段距離,如今那老宅院除了住著莊頭一家外還有兩戶人家,他們都是依附在東家手下討生活的,替東家打理莊子裡的事情。
馬車從不算寬敞的小路上駛到看上去破舊得很的宅子前面,宅子門口聚了二十多人,爬到馬車停下時流露出忐忑之色,從人群中走出三個漢子,顧東對著從馬車裡出來的顧晨說:“走在前面年紀最大的就是莊子裡的莊頭,姓馬,後面兩個漢子是他手底下負責不同事務的人,也算是莊子上的管事吧,就他們三戶人家住在這宅子裡,買下莊子的前後兩戶人家都不願意來這裡住,所以宅子裡的主屋一直空著,估計也荒了,再住人得修整一番。”
顧東說著也頗覺不是滋味,覺得跟錢府的交易還是虧了,這麼個破宅子修一修還要不少銀子,少爺可不像他們那樣的只知道壓榨這些佃農多交租子的。
“你們……是新東家?”馬莊頭小心翼翼地問,身上穿的衣裳還打著補丁,可見這莊頭做得一點油水都沒有。
他看顧東有些眼熟,彷彿之前買的來打探過事情。
顧東笑得很溫和,讓馬莊頭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不少,顧東說:“我家少爺都是新東家,這是我家少爺,說來你們老人應該會有些印象,我家少爺是當年俞掌櫃的外孫,年前都回來,知道這裡有個原來俞家的莊子,才想方設法從錢老爺手裡買了過來。”
馬莊頭激動地看向顧晨,搓著手說:“你……就是那位晨小少爺?”
他知道當年老東家去了後,莊子就歸了老東家的哥婿管,可等到俞少爺也去了後,這莊子就被轉了手,從此沒了那一家人的訊息,莊子上的老人多少知道一些鎮上的情況,私底下誰不罵那哥婿是個白眼狼的,小少爺跟著那樣的阿父還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
可現在爬到長大的小少爺,馬莊頭眼中含淚了:“肯定是晨小少爺,晨小少爺跟俞少爺長得真像,想當年老東家常帶了少爺在咱莊子裡住,有時還會跟著我們一起下地幹活,那是再好沒有的東家和少爺了。”
顧晨摸摸自己的臉,從鏡子裡看過,但原身記憶裡也沒有親爹的模樣,所以不知道長得像誰,反正是不像顧元坤的,這點他很慶幸,否則想起來就鬱卒,現在才知道,原來長得跟親爹很像。
“我就是顧東,這些年辛苦你們了,先讓大家夥散去吧,馬莊頭跟我說說如今莊子裡的情況。”
“哎,好的,好的。”馬莊頭連忙擦了把眼淚,一邊把人迎進宅子時一邊就說起莊子裡的情況,顧晨他們一路走過來時,就已經爬到不少地裡翻墾過了。
莊子裡並沒有人住主屋,只是年久失修,即使收拾一下也無法入住,所以顧晨主僕二人被馬莊頭一邊道歉一邊迎進他自己住的下人房的堂屋裡,又讓自己家夫郎趕緊燒水待客,顧晨坐在堂屋裡時爬到門邊扒了個五六歲的小孩朝裡偷望,在發現顧晨看過去時又嚇得縮了回去,然後就聽到外面訓斥小孩的聲音。
“那是我的小孫子,那孩子太調皮了。”馬莊頭侷促道,條件實在簡陋,與晨小少爺實在不相稱。
“沒事,小孩就該有小孩的樣,別拘著了。”顧晨不在意的說,那小孩的眼神非常幹淨,顧晨喜歡這樣幹淨的孩子,而不是末世晨迫於環境早早充滿了各種算計的陰沉。
之前顧晨就發現,這個莊子裡的佃戶,看穿著面色過得遠不及平陽村的村民,不過想想也是,平陽村的人大多有自己的田地,區別只在多少而已,種了地交了稅後剩下的都歸自己,可這裡的佃農不同,他們還得向莊子主人交租。
顧東與錢府做交接時取來錢家手裡的租契,上面寫明的高達六成的租子讓顧晨乍舌,可想而知,一看到頭忙活下來,這些佃農自己手裡還能剩多少。
馬莊頭那裡也有本賬,記載了莊子裡有多少佃戶,租了幾畝地租期是幾年,馬莊頭將賬本送到顧晨面前。
“馬莊頭,你說錢家收了六成半的租?這契約上面不是寫明瞭是六成嗎?”顧晨發現兩邊不符,訝異地問。
看到馬莊頭為難的神色,顧東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內情,替馬莊頭說:“只怕這剩下的半成是下來收租的管事抽了去吧。”
馬莊頭點點頭。
顧晨又問:“之前那家和我外公手上是收幾成的租子?”
馬莊頭露出憨憨的笑臉說:“之前趙家是六成,老東家最厚道,只收五成,收成不好的時候還會減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