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桓帝寧旻，在位二十六載，竭慮殫心、政績顯赫，壯年退位，與皇后攜手、遊歷人間。

世人皆稱他幼年悽慘，然寧旻回顧自己一生，對那些歲月充滿感激。

四歲，他是天之驕子。

五歲，母妃含冤而死，他跌落泥潭。

六歲，他受盡苦楚，體弱眼盲，在冷宮裡孤苦無依。

也就是這年，他遇見了自己的光。然而光芒耀眼，千變萬化，他無法掌握，於是那道光只是短暫的路過了一下，填充給他力量和美好回憶後就消失了。

他心有不甘，就找啊找，一路磕磕絆絆，歲月流逝，四季變化，他長高了，力氣也大了，可還是沒找到光的蹤影。

或許是他的努力感動了上天，又或許是光感受到了他的心誠，無論怎樣，她又一次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可惜他沒有把握住機會，任憑她在眼前溜走。

他發了瘋的找，不斷擴張勢力，出動人手，直到成功踏上高位，將整個天下都握在手中，仍然尋不到她。

無數個深夜，他追憶反思，恨自己的貪念和無能，內心的愛慾在一次次中逐漸加深，紮根、發芽，最後長成了參天大樹，填滿了整個心房。

好在上天又一次眷顧了他，光最終落到了他的懷裡。

“怎麼了？”阮軟伸手晃了一下，他這才驚覺自己走神了，“無礙，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荷花池裡烏篷船搖搖晃晃，阮軟採了片花瓣在鼻尖輕嗅，笑著調侃道：“年紀大了的人才喜歡回憶。”

陽光灑在她的臉龐上，鬢角的碎髮閃閃發光，模糊了輪廓、填補了細紋，彷彿連歲月都對她格外珍惜，不捨得留下太多痕跡。

她還是那麼美，哪怕年過六旬，在他眼裡依舊嬌美動人。

寧旻啟唇輕笑，與她相比，他確實年紀大，無論是從前還是未來。

“軟軟。”他輕喚。

“嗯？”

“我們回家吧。”

阮軟採下一朵蓮花，嫣然回首：“好啊。”

兩人離宮十幾載，再次回到皇城還是熟悉的模樣，往昔歲月浮現在眼前，寧旻彷彿看到了回憶裡的場景，他不由撫額，真是老了，眼花的厲害。

垂垂老矣，大限將至。

阮軟抿了下嘴角收回目光，停留了這麼久，也是時候離開了，只是一想到此，心裡就湧起細密的疼。

寧旻身體有虧，便是用了丹藥也已經到極限。

兩人一共養育了十個孩子，有女帝寧嘉儀繼承大統，餘下的五子四女，有人建了府邸、有人賜了封地，也有人寄情山水，都陸陸續續出宮去了。

夜寂靜。

室內紅燭跳動，讓他想起成婚那晚，“軟軟，再點一次龍鳳花燭吧。”

她斜靠在軟榻上，嘴角含笑，面容安詳，卻永遠閉上了眼睛。

以後，無人再應他了。

寧旻撫過她臉上的細紋，鬢角的白髮，在額頭上落下一吻。

沒關係，今生來世，他再去尋她便好。